古潼京的尘埃似乎暂时落定,但风暴已然在三个年轻人心底生成,将他们推向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
黎簇在汪家的生活如同精密仪器中的一颗齿轮,每一个动作都被监控,每一分时间都被规划。汪小媛名义上负责“照顾”他的起居,实则更像是一个冷酷的监督者。
“把这个吃了,今天的营养剂。”汪小媛将一杯味道古怪的液体放在黎簇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黎簇皱着眉,没有动:“我又不是实验室的小白鼠。”
汪小媛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这里,你比小白鼠珍贵,但也更危险。不想比率飙升,就乖乖听话。还有,以后叫我姐。”
黎簇嗤笑一声:“姐?你把我当傻子耍得团团转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是我姐?”
“那是任务。”汪小媛面无表情,“现在也是任务。别废话,赶紧喝,白课要开始了。”
所谓的“白课”,是在一个空旷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两面显示屏的房间里进行。今天的教官是一个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
“今天,我们讲‘长生’。”教官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周穆王,服下西王母所赐‘不死药’,与一名初生婴儿分别封入玉蛹,沉睡三千年。然而,三千年后,玉蛹开启,周穆王化为枯骨,而那婴儿,却得以存活,并拥有了悠长的生命。”
教官的目光落在黎簇身上,带着一种审视:“那个婴儿,就是张家的始祖。也是九门,乃至汪家,一切纠缠的起点——张起灵。”
黎簇心中巨震,虽然他早已知道张起灵不凡,但听到如此具体而古老的传说,依旧感到难以置信。
教官接着播放了一段模糊的、似乎是古老壁画拓片和零碎文献拼接而成的视频,讲述了张家世代守护终极秘密,以及一位名叫汪藏海的风水大师,如何意外窥得张家秘密,并发现张家在暗中影响历史进程的故事。
“汪藏海意识到,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对抗绵延数千年的张家。于是,他将反抗的计划,藏入了‘蛇眉铜鱼’之中,留给了后世,也就是我们汪家。”教官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打破张家的掌控,让命运回归它应有的轨迹。”
课程结束前,教官突然宣布:“黎簇,你的白课基础理论部分到此为止。明天,开始‘黑课’。”
黎簇心中一紧,他知道,“黑课”意味着真正的考验和危险。
为了让他有所准备,汪小媛难得地将他带到了基地内部一个模拟的格斗训练场。
“黑课主要是实战和生存训练。最基本的,你得会打架,能保命。”汪小媛摆开架势,“来,攻击我。”
黎簇虽然经历过生死搏杀,但那更多是凭借本能和运气。
在汪小媛系统而凌厉的格斗技巧面前,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一次次被摔倒在地,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
“太慢了!”
“力量不够!”
“你的弱点太明显!”
汪小媛的呵斥声伴随着拳脚落在他身上,毫不留情。黎簇咬着牙,一次次爬起来,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黑课当天,在一个类似竞技场的密闭空间里,连同黎簇在内,共有四名受训者。规则很简单:两两一组,抢夺场中央的三枚特殊徽章。倒计时结束,手中没有徽章者,淘汰。而“淘汰”在汪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一个被称为“汪先生”、气场强大的男人出现在上方的观察室里,冷漠地俯视着下方。
黎簇注意到,房间一侧的架子上,摆放着许多玻璃罐,里面用标签写着一个个汪家核心成员的名字,但属于“汪藏海”的那个罐子,却是空的。
分组前,汪小媛悄悄对黎簇说:“选我。”
然而,当轮到黎簇选择队友时,他目光扫过另外两个陌生的、眼神或倨傲或阴沉的受训者,又看了一眼汪小媛,最终,指向了那个看起来相对沉默、眼神警惕的陌生人。
“我选他。”
汪小媛错愕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黎簇没有看她,他心里清楚,他不能一直活在汪小媛的“照顾”和监视下。
他需要真正的独立,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在汪家活下去,才能完成吴邪的托付。这条路,他必须自己走。
苏万根据黑瞎子眼镜腿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家隐藏在胡同深处、毫不起眼的眼镜店。
“找黑爷?前面路口,青椒肉丝炒饭摊儿上蹲着呢。”店老板头也不抬地说道。
苏万赶紧跑过去,果然看到黑瞎子正捧着个大海碗,蹲在马路牙子上,吃着经典的青椒肉丝炒饭。
“黑爷!”
黑瞎子抬眼看到他,含糊道:“哟,小哆啦A梦来啦?吃饭没?这顿你请啊!”
苏万在他旁边蹲下,忧心忡忡地说:“黑爷,杨好…他去找霍道夫了。”
黑瞎子扒拉了一大口饭,浑不在意:“嗯,知道了。那小子心气高,又受了刺激,走这条路不奇怪。拦不住的。”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
“你想帮他?”黑瞎子放下碗,抹了把嘴,墨镜对着苏万,“想帮你兄弟,光有心不行,得有力。你也进九门这个圈子吧,好歹有点自保和帮衬的本事。”
苏万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坚定起来:“好!黑爷,我跟你学!你收我当徒弟吧!”
黑瞎子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想当我徒弟?可以啊!不过嘛…”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便携式poS机,“学费,先把这个数交了。” 他按出了一个让苏万眼皮直跳的数字。
苏万看着那poS机,嘴角抽搐:“黑爷…您这装备…挺齐全啊…”
“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嘛!”黑瞎子理直气壮,“还有,这顿饭,也算你的拜师礼了!”
苏万无奈,只好咬着牙刷了卡,连带着付了炒饭钱。
第二天,苏万回到学校,感觉恍如隔世。老师在讲台上提问,他脑子里却全是古潼京的诡异生物和汪家张家那些匪夷所思的秘密,根本答不上来,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
放学后,他立刻赶到黑瞎子的“训练场”——一个废弃的仓库。
黑瞎子指着地上乱七八糟扔着的几把刀:“挑一个。”
苏万捡起一把看起来还算顺眼的短刀,掂量了一下,又嫌弃道:“黑爷,这刀…也太丑了吧?锈迹斑斑的…”
黑瞎子一脚轻踹在他屁股上:“嫌丑?就它了!告诉你,从今往后,只要是动刀的场合,你就只能用这把刀!”
苏万看着手里其貌不扬的破,还给刀起了个'小苹果'的名字。他知道,黑瞎子的训练,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而另一边的杨好,则已经彻底走上了另一条路。
在霍道夫的“栽培”下,他换上了挺括的西装,被称为“杨经理”,手下带着一帮眼神凶狠的马仔。
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带着人,去踢那些不肯服从霍道夫整合的九门小家族的场子,打、砸、抢,手段狠辣,与过去那个虽然冲动却讲义气的少年判若两人。
张琪琳背着吴邪,在茫茫雪山中又行进了两天。
吴邪被她用毛毯裹得像个粽子,虽然行动不便,但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中,这份“过度保护”确实保住了他的体温,让他哭笑不得之余,心里也暖烘烘的。
走过一段相对平坦的雪原,前方出现一道陡峭的冰崖。张琪琳为了保持速度和稳定,没有放下吴邪,而是直接背着他,利用岩缝和突出的冰棱,如同雪豹般敏捷地攀援而下,稳稳落在崖底。
崖底尽头,一座古老而肃穆的喇嘛庙,静静地矗立在风雪中,仿佛已等待了千年。
看到这座熟悉的寺庙,吴邪明显愣住了,但随即又释然。以张琪琳和张家的渊源,能找到这里,并不意外。
张琪琳放下吴邪,站在庙门前,看着与记忆中略有不同的景象,微微歪了歪头,眼中露出一丝罕见的迷茫。
她记得这里应该有的…是记错了?不会。那就是…时间未到?她转身,似乎想离开。
吴邪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指了指寺庙里面,用眼神示意:进去。
张琪琳站着没动。
吴邪无奈,他现在说不了话,只能用力拉着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绘着密宗图案的木门。
庙宇的庭院里,三个巨大的青铜火盆终年不熄地燃烧着,跳动的火焰驱散了部分寒意。火盆上方,站立着一只通体漆黑、眼神锐利的乌鸦。
一位身着红色僧袍、面容慈祥中带着威严的老喇嘛——德仁,快步迎了出来。
当他看到张琪琳时,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发自内心的恭敬,他双手合十,深深行礼。
“您…您终于回来了!”德仁的声音带着激动。
张琪琳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开口,说出了让旁边吴邪都惊讶的、相对长的一句话:“给吴邪看伤,换药包扎,给他补充营养。”
德仁连忙躬身:“是。您还有什么吩咐?”
张琪琳摆了摆手,示意没有。
吴邪看着她,心想:为了我的伤,她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
德仁将张琪琳引至庙内一处最为安静、也是最为古老的禅房休息,那里似乎一直为她保留着。
随后,德仁带着吴邪,来到了他多年前来此时曾住过的房间,仔细为他检查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并准备了热腾腾的、营养丰富的酥油茶和糌粑。
被困的密室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梁湾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张日山,忽然叹了口气:“唉,虽然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但是能跟你死在一起,好像也挺浪漫的?就是…有点遗憾…”
张日山睁开眼:“遗憾什么?”
梁湾凑近他,眼睛亮晶晶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遗憾还没把你拿下啊!要不…我们趁这个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反正这里就我们俩,天时地利人和!”
“噗——咳咳咳…”张日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梁…梁医生,你…你别胡说!”
梁湾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玩心大起,更加直接地表白:“张日山,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非常非常想!你不是说不会老吗?那我老了丑了你不能嫌弃我!”
张日山被她这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心跳漏了好几拍,但百年的阅历和肩上的责任让他无法轻易回应。
他只能战术性装傻,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梁医生,你饿不饿?要不要再开个罐头?我看那里还有沙丁鱼…”
梁湾看着他明显逃避的样子,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失落,但作为一个女孩子,这点矜持还是有的,也不好意思再穷追猛打,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小声嘀咕:“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