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贾瑛暗运无相真气,当初他在互友赌场便能凌空翻动骰子,现在隔空扰动烛火,更是易如反掌。
然而在此时此地,这微小的异动却产生了巨大的心理效应。
众族老同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仿佛真有无形之物盘桓四周,看向棺椁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贾瑛见状,立刻激动地说道:“这定是先父在天之灵有所感应!”
他紧走几步,行至供桌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仰头望着林如海的灵牌,悲声道:
“父亲!您若在天有灵,同意孩儿所言,认为灵柩当在三日内下葬,以保林家平安,便请……便请再显圣一次,以示天意!”
说着,他向着林如海的灵牌,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就在他额头触地的瞬间,那几排素烛的火苗,竟再次无风自动!
这次竟同时晃动了三下,仿佛冥冥中真有回应!
这一下,所有族老都看得真真切切,一个个面色煞白,惊骇万分。
林殊手中的拐杖都差点拿捏不住,那山羊胡林望更是缩着脖子,不敢再看那棺椁。
贾瑛心中冷笑,面上却悲恸地转向众族老:“天意如此!先父显圣!诸位叔公,还有何疑虑?!”
族老们面面相觑,哪还敢再有半句反对?
为首的林殊长叹一声,仿佛瞬间又老了几岁,声音带着颤抖:“既…既是如海显灵示下,天意不可违……便…便依青玉所言,三日内,安排下葬吧!”
其实林如海离家已久,在姑苏的故友也没剩几个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灵柩回到祖宅后,来吊唁的人反而络绎不绝。
原来,那日在扬州无意间兴起的谣言,竟传得飞快。
附近州县早已传遍了,说林如海是神仙转世,是奉旨下界的光明使者,专为涤荡人间浊气而来。
十里八乡的百姓闻风而动,扶老携幼,都来参拜神仙的灵柩,求个福泽庇佑。
更有许多外地的江湖中人,当初没赶上在扬州送行,此时也纷纷远道而来,补上一份吊唁之情。
白日里,贾瑛化作林青玉的模样,一身缟素,与黛玉一同守在灵前,应对往来吊唁的宾客,举止哀而不伤,礼数周全。
待到夜幕降临,宾客散尽,他便寻个间隙,悄然恢复成本来面目。
林家祖宅占地颇大,人丁稀少。他在院落的一角,寻了个假山大树之间的隐秘之处,暗中苦练风雷刀法。
石三妹几乎与贾瑛寸步不离,白天,她需扮作那位“京城来的贾公子”,以掩人耳目。晚上,她便睡在贾瑛隔壁的厢房,依然是贴身侍卫。
这些天来她很少说话,一直在苦练无相功法。
但是,这无相功实在是太过难练,讲究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要在经脉尽断后才能练成。
贾瑛自己也是机缘巧合,糊里糊涂练出来的真气。他当然不敢让石三妹先来个经脉尽断,冒那九死一生的奇险。
故此,石三妹虽然练功不辍,却没有丝毫进境。
第二日,来吊唁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有时,竟一下子来了数十人,呼啦啦跪了一院子,朝着灵柩便叩拜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贾瑛耳力远超常人,凝神细听,依稀辨出他们反复诵念的竟是:
“光明普世,恩泽如海!心向光明,圣佑长在!”
他心中暗暗吃惊:雾里个草,这神神叨叨的光明神教,口号居然及时更新了!还把林如海的名字也加了进去。
不知他们背后是何人在操纵,看来所图不小。
他心中对这所谓的光明神教更是忌惮,私下里命焙茗等几个机灵小厮家丁打探消息。
哪知,焙茗带回的消息,更让贾瑛瞠目结舌。
那日,在他们乘船离开扬州的那个傍晚,新任巡盐御史谭德言的官船,便已到了扬州码头。
这位谭御史人尚未上岸,扬州城内外却早已传遍。
数千闻讯而来的百姓,黑压压地跪满了河岸,高举着万民伞,齐声请愿,恳求御史大人莫要更改林大人定下的盐政,给大家留一条活路。
然而,扬州卫却似早有准备,调集了足足两千兵马,将百姓强行驱散,死伤几十人,哀鸿遍野。
谭德言到任后,立刻全盘推翻林如海的新政,只准各大盐商专营,更以雷霆手段严打一切私盐买卖。
一时间,缉私营、扬州卫四处出动,到处抓人封铺。
扬州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盐价飞涨,那些曾因林如海新政而稍得喘息的灶户与小民,转眼又坠入了深渊。
两相比较之下,百姓越发感念林如海的恩德。
如今市井之间,关于林如海是神仙临凡的传说,已被渲染得越发光怪陆离。
说他本是天上的东华帝君转世,化身为光明使者,此番下界是为救赎众生。
还说,他的一双儿女,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下界,凡人若能得见真容,便可消灾解难,保一世平安。
更让贾瑛意想不到的是,连他自己这京城来的贾瑛公子,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什么在国子监祭酒的家宴上,现场展露书法,将那江左狂生羞得不发一言,逃之夭夭。
什么在扬州抱月楼上,只听人说了一个白衣女子吹箫的故事,便文思如涌,当即口占一绝,足以让前朝诗仙汗颜。
还说那贾瑛公子,只在喝酒谈笑间,便破解了一个千古绝对……
种种夸张传言,将他说成了一个文采斐然、诗惊四座的天纵奇才。
贾瑛听了,不禁摇头苦笑。
他万没想到,林如海身后竟变得如此有名,连带着林青玉也被世人所瞩目。
那黛玉姿容绝世,引人瞩目倒也罢了。
可自己这个虚构出来的林青玉,如今被人说成金童,只怕日后会平添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他左思右想,只觉眼前如同乱麻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索性心一横,将这烦恼暂且抛在脑后,还是等船到桥头自然直罢。
下午时分,林府门前的吊唁人群刚散去不久。竟有个青衣小帽的家仆手持泥金请帖,专程来寻那位京城来的贾公子。
贾瑛看了惊奇不已,竟又是个意想不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