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反常，想的只是没有了长期的经济来源，反倒是责怪了他一番。
还有后来，自己还逼着他要钱，最后一笔四千多英镑，有零有整，那或许就已经是余山最后的一笔钱了。
更扎心的是，自己还带着孩子回来，还有马丁一起，却并不是来看他，而是和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丈夫办理离婚手续！
当时余山的模样和状态，清晰的呈现在了她的记忆中，自己相当于在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候，在他的背上压上了千斤巨石！
沈忘川难以想象，如果这个人换做是自己，那么她该有多么绝望。
想到这里，沈忘川抬起手给了自己两巴掌，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掌印。
自己可真不是人啊！
雨渐渐大了起来，可是沈忘川却没有任何要躲避的意思，她甚至想要故意让自己多淋一些雨，用身体的痛苦来缓解内心的愧疚。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却浇不灭心头那团名为愧疚的火焰。
那火焰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比方才自己扇在脸上的巴掌还要疼上千百倍。
她蹲在那里，蜷缩得像一片被风雨打落的叶子，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脑海里翻腾的，全是余山独自面对“绝症”时的绝望，是他在信纸上落下的一笔一划，字里行间全是对她和孩子未来的安排与不舍，唯独没有一丝对自己的怜悯。
还有那次她带着马丁和孩子回来，他苍白憔悴却强装平静的脸……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在她记忆里烫下新的、更深的烙印。
“我怎么能……”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吞没，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雨幕模糊了眼前的景象，旅馆温暖的灯光在巷口晕开一团朦胧的光晕，仿佛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她亲手推开的人，那个在她最需要时支撑她、却被她在对方最脆弱时狠狠抛弃的人。
她猛地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身体在雨水的浸泡下开始麻木，但内心的煎熬却愈发清晰锐利。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蹲了多久，时间仿佛在雨声中凝固了。
直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让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病倒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
沈忘川艰难地撑起麻木的身体，湿透的风衣沉重地贴在身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冷的荆棘丛中。
她扶着潮湿冰冷的墙壁，踉跄着走出小巷，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也将她脸上狼狈的泪痕和掌印彻底洗净，只留下一片冻得发青的苍白。
街上的行人打着伞匆匆而过，没有人多看一眼这个失魂落魄、浑身湿透的女人。
她茫然地站在雨里，想要去触摸那触手可及的温暖，脚步却停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能挪移半步。
她不愿意用这样狼狈的样子被余山看到，那样显得自己像是去博取同情的。
想到这里，她咬着牙回到了临时的酒店内，用热水洗了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好像没有和余山离婚，她回到了余山身旁，孩子们也都回来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了一起。
只是，梦到底只是梦。
等她醒来，还是深夜四点多，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孤单的她，孩子们她带到了父母那里。
睡不着的沈忘川，感觉到一丝寒意与饥饿，她缓缓的起身走出了酒店，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
等她抬头的那刻，却已经又看到了余山的旅店，旁边的一家早餐店已经亮起了灯。
她裹了裹风衣，进了店，里面是一对夫妻在蒸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看到沈忘川进来，热情的让她坐下。
“姑娘，起的真早啊，要吃点什么吗？”男店主热情的问道。
“来一笼小笼包吧！”沈忘川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忍不住食指大动说道。
“好嘞，姑娘慢点吃，有点烫，”老板殷勤的搬来了一笼包子还贴心的提醒道。
沈忘川点了点头，一口下去，滚烫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让她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吃了一些，沈忘川才抬起头打量着两个夫妇，标准的夫妻店，女主人抱怨着男主人动作慢，而男店主则笑眯眯的安慰着。
虽然生活看起来很辛苦，但那份默契的互动却透出一股暖意。
自己一直以来，都厌烦这种生活，可如今再看，这种生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余山想要的，大概也一直都是类似的生活吧。
她一直都看的太高了，以至于都忘了来时的路，放弃了那唾手可得的幸福，如今想来，那些什么荣誉，什么成功，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当年心心念念的，在得到后，也不过如此。
“对了，给隔壁余老板准备一些肉馅和素馅儿的，他昨天说早上要来取，”一旁的女店主说道。
“知道了，每天都预备着呢，”男店主点了点头说道。
沈忘川默默听着这对夫妻的对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余老板每天都来？”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声音被小店里的水汽蒸得有些模糊。
“可不是嘛，”女店主麻利地擦着桌子，头也没抬，“雷打不动，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候是那个漂亮姑娘来取，叫妃萱的。”
她朝旅店的方向努了努嘴，“余老板有福气哦，那姑娘又体贴又能干。”
男店主也笑着附和：“是啊，老余现在日子舒坦，人也精神多了。以前刚来那会儿，瘦得跟竹竿似的，看着就让人揪心。现在多好，气色红润，见谁都笑呵呵的。”
沈忘川轻轻“嗯”了一声，垂下了眼帘，盯着碗里最后一个小笼包。
“姑娘你也认识余老板？”女主人好奇的问道。
沈忘川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吧，以前的朋友。”
“原来是余老板的朋友啊，来找余老板的吗？”店主好奇的问道。、
沈忘川顿了顿，点了点头道：“算是吧，来开个美术研讨会，顺带来看看。”
“哦，搞艺术的啊，难怪气质这么好。”女主人笑着，带着点朴实的赞叹，“余老板的朋友都挺不一般，隔壁住着的都是大美女，而且还有一个个子好大的汉子，人都不错呢。”
“前阵子，余老板那里还来了好多明星，好几个我都在电视上看过呢，那场面真是热闹啊！”女店主羡慕的说道。
“是啊，也不知道余老板这旅馆有什么魔力，听说五百多一晚上呢，可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每天都满房！真厉害啊！”男店主也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