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熔炉行者同时转头，看着一个身影极其狼狈地从悬崖下面爬了上来，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那人灰头土脸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我有点眼熟的脸。
我眯着眼辨认了两秒，不太确定地开口：
“汉斯？你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
这家伙不是锈铁城潜伏的缄默翁吗，这老小子不在阴沟里搞情报交易，跑断念崖这种着名景点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来缅怀拜尔初王的吧。
不过，想到汉斯的缄默翁身份，我大概也猜出来了，
这家伙应该是来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来这里测绘拜尔地形。
不过今天他运气可真“好”，撞谁不好，偏偏撞上熔炉行者脸上。
汉斯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熔炉行者这尊庞大的黄铜铠甲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腿一软又坐了回去，只能干笑着试图转移话题：
“啊哈！莱德大人！熔、熔炉行者阁下！好巧啊！今天天气真不错，我就是来吹吹风。”
熔炉行者没说话，只是对着汉斯的方向随意一划。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汉斯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炼金术士外套仿佛活了过来。
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争先恐后地从他口袋里、袖子里、甚至裤腿里掉了出来，瞬间在他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扫了一眼，认出几个经常用的老朋友。
能记录声音和影像的留影水晶、用于追踪的尘香粉、还有几枚用于加密传讯的卷轴……全是情报贩子和间谍的标配。
汉斯的汗瞬间就下来了，大概是在恐惧熔炉行者一拳把他捶到大地里当标本。
他手忙脚乱地想挡住那堆罪证。
“这、这些都是我用来辅助旅游的小道具！对！记录风景！寻找最佳观景点！那个尘香粉是怕迷路！传讯卷轴是…是约了朋友一起野餐！”
我蹲下身，随手从那堆“旅游小道具”里拈起一枚留影水晶，随手输入魔力开始放出里面记录的景象。
里面清晰地映出断念崖周边三百六十度的地形细节，甚至还拍了宁芙城，把宁芙城外围的一些的巡逻哨卡都拍得一清二楚。
“行了汉斯，”我把水晶抛回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不就是搞了点应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间谍情报收集工作嘛，多大点事儿。”
“你不如说点好听的，说不定熔炉行者心情一好，直接就把拜尔的军事布防图打包送你了，省得你在这悬崖上爬上爬下，多危险。”
汉斯嘴唇哆嗦着，看看我，又偷偷瞄了一眼那座沉默的黄铜“山峦”：
“大人说的是，是我愚钝了。熔炉行者威震大陆，气吞万里，胸襟更是如星海般广阔，大概不会与我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在下对拜尔的壮丽风光向往已久，只是想做个旅行手札！”
熔炉行者头盔下传来一声笑意，大概是被汉斯这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的样子逗乐了。
几秒钟后，熔炉行者什么也没说，只是迈开步子，离开了断念崖。
汉斯瘫软在地，用袖子使劲擦着额头的冷汗。
在这个世界，可没什么《间谍保护法》或者“外交豁免权”之类的说法。
各国对待被活捉的间谍手段层出不穷，石釜高塔喜欢把间谍塞进实验性法阵里测试稳定性，古树天敌会把他们种在土里当肥料，而拜尔虽然相对“文明”，但如果被抓住的间谍没有什么交换价值，至少也是几十年矿场苦役起步。
像他这样被逮个正着还能喘气的，已经是撞大运了。
我拍了拍汉斯。
“别擦汗了，说说吧，你怎么想着从悬崖底下爬上来？这可不是什么常规观光路线。”
汉斯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眼神还有些飘忽：
“这不是为了给留影水晶找个绝佳角度吗，俯拍才能体现出断念崖的雄伟险峻，展现拜尔大好河山……”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些小玩意儿往怀里塞。
塞到一半，他动作突然一顿，像是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用比刚才更加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我：
“等等！莱德大人！您、您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应该在这里吗？
他声音都变了调：
“我以为您早就该在拜尔王庭，为那个盛大的订婚仪式做准备了才对啊！”
我：“……？”
订婚仪式？什么订婚仪式？
我怎么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小报造的谣！
不对，汉斯这表情不像开玩笑。
我一把揪住汉斯，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
“什么订婚仪式？！”
汉斯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语速飞快地解释：“就是最近宁芙城里都在传啊！说您和薇洛娜长公主殿下……”
“我刚开始也不信，可我今天特意去王庭外围路过，发现里面真的在准备绸缎和鲜花，那规格，分明就是王室订婚的排场！我这才有点信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为什么熔炉老登突然这么好心情带我出来感悟初王遗迹，为什么偏偏选在离王庭最远的断念崖，为什么这两天特训强度高得像是要尽快把我榨干。
这老登，他这是调虎离山！把我支开好让宁芙城那边准备惊喜呢！
我松开汉斯，转身就朝着熔炉行者离开的方向冲去，速度之快甚至卷起了一阵风。
“熔炉老登——！！！”
我的怒吼声在断念崖上空回荡，“你特么给我站住！我说你为什么要让我来断念崖！你特么给我玩先斩后奏是吧！！”
只留下汉斯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黑法师消失的背影，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又看了看脚边还没收拾完的“罪证”，内心充满了无语。
失策啊失策！
本以为宁芙城出了这么件大事，断念崖这边肯定清净，正好方便我干活。
谁能想到直接撞上两位正主，莱德大人居然还不知道？
算了算了，趁现在没人，赶紧把剩下的地形数据记录完，遗忘国度那边还等着我的情报呢。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重新拿起那些“旅游小道具”，开始兢兢业业地继续他的工作。
只是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耳朵还竖着，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