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宥霆到达灾区后第五日,贺归轩收到潜影卫传来密报,流民聚集地已出现零星发热、腹泻的病例。
她让暗卫退下,自己在寝宫中紧张的踱步起来。
【情绪值+150,主人,你太紧张了。】
“麻烦了,这是瘟疫爆发的前兆!”
在她的现代记忆中,古代人对于瘟疫没有很好的防治的办法,瘟疫扩散死的人何止成千上万!
“不行!我不能再安稳地坐在宫里等消息了!”她猛的站立住,下定决心道。
“系统,给我传输古代和现代所有大灾难之后瘟疫的防治方法。”
【好的主人,请接收。】
“福海。”
贺归轩决定亲自前往灾区,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必须到现场看下情况,再下决定怎么防治瘟疫。
贺归轩把自己的安排跟福海交待好,就准备尽快前往。
?不出所料的接收到了福海软硬兼施的挽留和反对。
无外乎君众民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尤其还是帝王更不行,太危险了。
她知道福海是真心为她好,怕她出危险。
但是,这次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这大雍还在不在都两说了……
贺归轩打定主意,她不顾福海的强烈反对,召集几位保皇派老臣进宫。
以“天子抚民,安定人心”为由,力排众议,把朝中事务交给帝师和一众保皇派商量决断,并留福海在宫中遮掩她离宫的消息,并调遣潜影卫监视摄政王一派的动向,随时向她汇报。
安排完所有事情,她带着一队精锐禁军和太医院的部分太医,轻车简从,直奔灾情最重的漳河沿岸工区。
当她走出京城地界,亲眼看到那绵延数十里、密密麻麻的窝棚,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污浊气味,听到那压抑的呻吟与孩童的啼哭时,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图纸上的规划与亲眼所见的惨状,冲击力截然不同。
行进了一天的路程,第二日午时他们一行人抵达了灾区核心位置。
她没有先去准备好的“行宫”,而是直接来到了最大的安置点。
肉眼可见的流民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他们看到禁军队伍,也只是微微骚动,大多人连跪拜的力气都没有。
唯有在看到随行车辆上卸下的粮食时,眼中才燃起一丝微弱的光。
贺归轩为安全起见,穿着普通的禁军服饰,混在随行人员中,仔细观察着环境。
污水横流,人畜粪便随处可见,蚊蝇嗡嗡作响。
她的心沉了下去,这样的卫生条件,瘟疫一旦爆发,将不可收拾。
“嗯?”
她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笔直好大的身影,好生熟悉。
是林宥霆么?
贺归轩快步朝那身影走去。
果然是他!
俊美依旧,衣服不似从前在京城般一尘不染,依旧是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但身型好似消瘦了些许。
“林相,”
她走到正在指挥搭建粥棚的林宥霆身边,才看到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眼中疲惫尽显,显然已在此操劳多日。
林宥霆看到她亲自前来,先是一惊,
“皇……”
不等他说话,贺归轩摆手示意,不让他暴露自己的身份,又说道:
“立刻下令,所有流民,必须饮用烧开过的水!所有窝棚区,挖掘排污沟,石灰消毒!尸体必须深埋!违令者,严惩不贷!”
林宥霆被她话语中的紧迫和专业所慑,立刻点头:“臣即刻去办!”
就在这时,一阵慌乱的哭喊声传来:
“爹!爹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贺归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窝棚外,一个少年正抱着一位昏迷不醒、面色潮红的老者痛哭。
周围人避之唯恐不及,仿佛那是瘟神。
贺归轩快步走了过去。
随行太医想要阻拦:
“陛……公子,此人似是疫症,危险!”
“让开!”
贺归轩拨开太医,蹲下身,伸手探向老者的额头,触手滚烫。
她心中默念:
【系统,知识库中调取高热、昏迷、伴有轻微皮疹的古代瘟疫鉴别诊断与应急处置方案。】
瞬间,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结合症状,她迅速排除了几种烈性传染病,初步判断是卫生条件极差导致的伤寒或斑疹伤寒类疾病,伴有严重脱水。
“不是鼠疫,更像是伤寒!”
她斩钉截铁地对太医说道,
“立刻准备清热解毒的草药,大锅熬制,分发给所有出现类似症状的人!还有,干净的水,加少量盐和糖,想办法给他灌下去!”
她冷静专业的判断让太医一愣,随即连忙照办。
贺归轩又看向那哭泣的少年和周围惊恐的流民,提高声音道:
“大家不要慌!此病虽凶,但可防可治!只要喝开水,注意清洁,服用汤药,大多能挺过去!朝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她的声音清朗有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几个原本想要逃离的流民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军官”。
药材和干净的水很快送来。
贺归轩见那少年手足无措,索性亲自动手。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昏迷的老者,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小勺,一点点地将加了盐糖的温水喂进他干裂的嘴唇。
动作有些生涩,却极其专注和耐心。
浑浊的水渍和药汁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她干净的衣袖,她却毫不在意。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流民、兵士,还是闻讯赶来的林宥霆,都惊呆了。
天子之尊,竟不顾污秽与危险,亲手为一个卑贱的垂死老农喂水喂药?
那少年流民更是看得呆了,忘了哭泣。
【亲亲主人,情绪值+800,主人你……】
‘闭嘴,等我忙完了再汇报个每天总情绪值。’
【好的,主人。】
喂完水,贺归轩发现老者手臂有一处溃烂的伤口,显然是逃难时所致,已经感染化脓。
她再次吩咐道:“拿清水、干净布和金疮药来。”
她挽起袖子,亲自用清水为老者清洗伤口。
脓血和污垢被小心地拭去,露出鲜红的血肉。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老人。
清洗干净后,她熟练地撒上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整个过程,她做得一丝不苟,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作品。
阳光照在她沁出汗珠的额角和低垂的眉眼上,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柔和与圣洁。
“好了,”
她包扎完毕,轻轻将老者的手臂放好,对那少年温和地说道:
“注意保持伤口清洁,按时换药。你父亲会好起来的。”
少年终于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交加,重重磕头: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救命之恩!小的做牛做马报答您!”
周围的流民们看着这一幕,麻木的眼神渐渐活了过来,充满了感激和希望。
不知是谁先带头,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低低的啜泣声和感激的呜咽声汇成一片。
“青天大老爷啊!”
“朝廷没有抛弃我们!”
“陛下万岁……”
林宥霆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那个被流民围在中心的身影。
看着她沾满污渍的衣袖,看着她因疲惫而微微苍白的脸,看着她那双此刻清澈见底、充满仁悯的眼睛。
他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
这绝不是伪装能伪装出来的!
那种发自内心的对生命的尊重,那种不顾身份的身体力行,与他认知中的那个皇帝,判若云泥!
这真的是那个昏君?
那日的轻薄调戏,是真是假?
这身精湛的医术,又从何而来?
无数的疑问在他心中翻滚。
但与此同时,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超越了对君王忠诚范畴的情绪,正悄然滋生。
那是对一种陌生而耀眼品质的震撼与折服。
贺归轩站起身,感受到周围目光的变化,心中稍定。
她知道,她今日之举,比任何安民告示都更有力。
她转头,正好对上林宥霆那双深邃复杂、探究与震撼交织的眼眸。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主人,我只说一句就马上闭嘴。你好像要露馅了……你现在人设还是个昏君呢……】
风掠过残破的营旗,带着泥土和草药的气息,也带来了北方早春的一丝暖意,与变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