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越心看到刘忆点头便起了兴致,她说:“反正坐车无聊,不如我们玩个小游戏,我问你答。就当我是记者,你是市民,随机的,非正式的采访。”
刘忆不愿扫她的兴致,便点头说好。
康越心很快进入角色,从包里掏出口红当话筒,问,“这位小姐姐,可以耽误你一点点时间做个采访吗?”
“嗯。”
“谢谢,您贵姓?”
“姓刘。”
“请问刘小姐做什么工作?”
“花店上班。”
“工作辛苦么?”
“还好。”
“噢,听口音不像本地人,请问从哪儿来?”
“鹏城。”
康越心眼睛一亮,“我听说那边的石灵寺特别灵,所求皆能所得。”
刘忆喃喃地说:“一般吧,没有传的那么神。”
石灵寺离枫林镇不远,乘班车半个小时,再步行半个小时就到。
寺庙不大,坐落在半山腰上,相传是光绪年间的一位大户人家所建。户主特别孝顺,母亲喜好走山拜庙,随着年岁增长,腿脚越来越不好使,身体也难以消受崎岖奔波,精神得不到寄托终日闷闷不乐。他为使母亲高兴,便在离家不远的一座小山上建了石灵寺。
岁月流逝,改朝换代,风云变幻,这座小小的庙宇依然存在,成了附近人的心灵栖息地。寺庙的主管人是“老布袋”,靠着大家供奉的香火钱和从富裕人家化缘来的功德钱维系着它的运营。
到山上的路是土路,下了雨满是泥泞,跟胶水和油水的混合物一样,又黏又滑。而供奉神仙的房子又破又旧,下雨天屋顶漏水,有时菩萨也不得不披上塑料布避雨。
它的出现因个“孝”字,它的名声也起源于“孝”,相传离家四十载的胡姓男人归家没几天,他的母亲就被医生判了死刑。为了能给母亲尽孝,他在鹅毛大雪天跑到石灵寺,跪在菩萨面前整整一天,隔日下山,昏迷的老母亲竟然清醒过来,出院后又活了三年。男人还愿时备了厚礼,请了舞狮队秧歌队前去表演,还承诺房屋修葺费用他全包。
本地新闻本地报纸登了他的新闻,他火了,石灵寺也火了。
石灵寺刘忆去过多次,从7岁开始,从她知道结婚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互相爱护互相照顾的意义后,她就祈求菩萨让她如愿,和小彬哥组建家庭,相亲相爱不离不弃。从来不曾更改。
后来妈妈生病,她的信念动摇了,愿用爱情换亲情。她学胡大孝子,跪在菩萨面前整整一天,祈求菩萨怜悯她们母女。老布袋怕她膝盖疼,给她垫子她都不要,她的腿先是刺骨的疼,后来是没有感觉的麻木。下山时她是扶着围栏一步一步挪下去的,即便如此,妈妈还是走了 ,比医生预计的多挽留了一周是菩萨最大的恩典。
当然,事实证明石灵山也不是那么灵,菩萨收走了她的爱情,也没有成全亲情。现在她和小彬哥的妻子腿碰着腿坐在一起玩游戏,她不知道这算怎么一回事。
康越心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就换了话题。
“能说说对滨城的印象吗?”
“楼很高,人很多,空气很湿润。”
“在这里过得愉快吗?”
“额,还不错。”
“能谈谈目前最大的困扰么?”
最大的困扰?肯定是…是陈磊的纠缠不休,可是,可是怎么说出来才好呢?
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期间车子等了两个红灯,尹彬不说话专心开车,康越心也没有表现出换下一个话题的苗头,她微笑着,用鼓励的眼神,耐心地等她回答。
“我…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采访到此为止,目的地到了。宏生记三个字不大,还没有花间的招牌大,大门也不大,两扇玻璃门平平无奇,一点派头没有。说实话,真看不出它有名。
尹彬非常绅士地为女士开门,康越心先进去了,刘忆却站在门外停住了。
尹彬用疑惑的眼神看她,“怎么了?”
“是不是…你的朋友也在?”
尹彬笑了一下,“你指的谁,我朋友好几个。”
刘忆不得不说出他的名字:“陈磊。”
尹彬示意康越心先过去,他松开门把手,走到刘忆身边问:“你怎么知道他也来了?”
刘忆指指左手边的那辆车,她认得,陈磊的,牌号741,谐音“气死你”,所以印象比较深。
尹彬暗笑,他猜的果真正确,“你认识他的车?”
“嗯,他去过店里几次。”
“花店嘛,他去也正常,买个花送人什么的,他买的什么花,要送给谁,你有没有问过?”
刘忆低头不语。
“有没有多送他几枝,给他点优惠,让他办张会员卡?”
刘忆头低得更低了,“小彬哥,不要开我玩笑了。”
尹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了解陈磊,跟饭店服务员暧昧,就点最贵的酒;看上了银行柜员,就往人家银行多存钱;爱上搞设计的,装修不到两年的房子砸了重装。那么同理,追求花店店员自然是在她店里买花送给她,即买即送,高效快捷。
他说的没错,陈磊的确是这样,买最贵的花,刘忆包装好递给他,他再递过来,说,送给你的。她没有把花带回家,她想给小彬哥说这件事,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今天,没谁料他也在这里,还是免不了碰面。
尹彬说,“还记得越心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吗,你最大的困扰是不会拒绝,我想,指的就是陈磊吧?”
刘忆不吭声。
沉默就是默认。
“陈磊呢,率性,花心,多情,不接受他不是坏事。如果不能说出委婉的漂亮话,直接说明就可以,拿出真诚的,诚恳的态度就好,要记住,自己的感受排在第一位的,明白么?”
刘忆抬起头,对上他殷切的眼神,重重点头。
有小彬哥在,她就安心。
“进去吧。”
穿过不算宽敞的走廊,到达大厅前,眼前豁然开朗,圆形大厅上挂着水滴形水晶吊灯,足有三层楼那么高。数不清的小水滴挤在一起,安静地散发着温馨的光晕。假如它是真的水滴,要是砸下来,整个大厅就能养鱼了。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员来来往往,男的一律寸头,女的挽着后脑勺发髻,他们都很好看。刘忆顿时自惭形秽,花灰色薄外套,黑色运动裤,深褐色板鞋,明显与环境格格不入。
尹彬带她上楼,楼梯上铺着红色地毯,踩上去软软的,不发出一点声音。下楼的服务员遇到他们时停住脚步侧身站定,等他们过去了才继续往下走,谦让有礼。
包厢里有陈磊,先一步过来的康越心,还有于岩,不同于初次见面时的他俩坐一起,现在离得有点远,康越心坐他们中间。刘忆开始相信陈磊说的分手是真话,而且她也确信,陈磊就是请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