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谢蘅就看见姜棠的身子明显一颤,可她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里的卷宗。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谢蘅眼眸渐渐暗了下去,随即笑了出来,“夫人既然没想……”
“我想好了。”
谢蘅一愣,顿住。
下一刻,姜棠却是自己仰起了脸。
只见她眉眼微微上扬,唇角也掀了起来,“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承诺。”
谢蘅定定地望进她眼里,眼底沉黑。
姜棠心念一动,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递到谢蘅面前。
上面写着,回忆录,三个字。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天长地久,与其空谈承诺,不如将把柄交于你,礼尚往来。”
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姜棠眉眼俱扬,抿嘴一笑。
那一刻,谢蘅感觉有一簇火从他的心口烧到了嗓子眼。
谢蘅望着姜棠,半晌才启唇道,“好,礼尚往来!”
姜棠先是接过了谢蘅手里的卷宗,见他根本没接自己手里的册子,眉头一蹙,“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不等谢蘅说话,她将册子直接塞到他手里,心安理得地开始看那卷宗。
谢蘅垂眼,盯着手里的“回忆录”若有所思,最后,抬手放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日暮时分,谢蘅让人寻了个客栈落脚。
颠簸了一整日,谢明漪和张婉宁一个扶着腰,一个扶着额,从马车上下来,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快被颠散架了。
“咦?”
谢明漪看了好久,没寻到姜棠的身影,“她人呢?”
张婉宁故意扯了扯谢明漪的袖子,悄悄同她耳语。
“进客栈了,瞧着眼睛红红的。”
谢明漪:“?”
谢明漪半信半疑地朝客栈方向看了一眼,只瞧见一个背影,无精打采的坐在客栈正堂,旁边站着她兄长。
姜棠看起来像个郁闷的蘑菇……
“难不成……被我兄长欺负哭了?”
“欺负……”
张婉宁瞪大了眼,忽然有些同情姜棠,毕竟,谢蘅凶起来是挺吓人的。
于是,两人生等着谢蘅回了房间,才轻手轻脚地上楼。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姜棠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手指拨动着桌上的茶盏,听见声响,一抬眼,就见两人跟贼似的。
“进错房间了,有钱的在隔壁。”
重新关上房门,两人才长舒一口气,转头看过去,就见姜棠眼睛果然红红的。
谢明漪愈发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口吻里多了一丝关切,“我传你个经验。”
姜棠停下转杯子的手,掀起眼,狐疑地“什么?”
谢明漪坐在她身侧,“我兄长看起来凶,其实是吃软不吃硬,你要学会撒娇!这样才能少吃亏!”
“……”
对上谢明漪的视线,姜棠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为什么要给谢蘅撒娇?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张婉宁点头,“在理!”
“停停停。”
姜棠打断两人,“你们两个受什么刺激了?”
谢明漪抿唇,犹豫了一下,看向张婉宁,才心一横,说道,“我们都看到了,你哭着从兄长马车下来的,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姜棠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啊?我有这么明显吗?”
谢明漪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从妆台上拿了铜镜过来,摆在她面前,“你自己瞧……就差把自己哭的很伤心写脸上了。”
“还真是……”
姜棠幽幽地舒了口气,“就……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是气的!”
两人愣住。
姜棠转头看她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况且,我是任人欺负的人吗?”
谢明漪一时语塞,这倒是实话,她还没见过姜棠忍气吞声的模样,“那倒也是,兄长如今满眼都是你,估计也舍不得欺负你。”
“……”
姜棠哑然,“是什么给你造成了如此大的错觉?”
紧接着,张婉宁也附和了一句,“我作证!”
她们两个这一唱一和的样子倒是引起了姜棠的警惕,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你们是被什么什么人收买了?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谢明漪:“……”
张婉宁:“……”
谢蘅从房间出来时,夜色已经悄然而至。
“兄长。”
谢明漪见谢蘅出来,朝着他招手。
谢蘅下楼,走到他们面前,找了个空位坐下,扫了一圈,没见姜棠的身影,“人呢?”
“……你说姜棠啊,让我们先吃。”
谢明漪应了一声。
谢蘅动作微顿,蹙眉,“为何?”
“她说不饿。”
谢明漪看了眼桌上的菜,一半都是姜棠喜欢的,可惜了……
谢蘅默然片刻,才抬起手,拿起筷子。
张婉宁看了他一眼,装作无意,“她心情不好。”
待众人用完晚膳各自回房休息时,谢蘅敲开姜棠的房门,开门的是白芷,“世子,夫人不在房内,出去了。”
“去哪儿了?”
白芷摇摇头。
这间客栈不大,只有三层,谢蘅转了一圈,就见屋顶上坐了个人,盯着那背影看了片刻,才抿唇,撩起衣袍沿着梯子爬上屋顶。
“怎么爬这么高。”
谢蘅一边说,一边走到她身侧坐下。
坐下后,才发现她手边有壶酒,和一个酒盅,这才闻见一股酒香。
听到声响,姜棠仰头,“你怎么来了?”
谢蘅见她面上泛着些许醉意,可是一双眼眸却清醒的很,“你被那卷宗吓到了?”
姜棠摇摇头,“憋屈而已。”
谢蘅给她的那份卷宗根本没有一个字,是一幅幅图,还原了战场上的惨不忍睹,若是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骗人的,是心惊胆战,亦是不可思议,最多的是憋屈。
十万大军,活活饿死了一半,剩下的全部战死,她以为是军粮没了,实际上是因为敌军奸细混进城里,烧了百姓的粮食,镇北将军将军中的粮草分给了百姓救命。
正是这舍军保民的一念,断了十万大军最后的生路。
姜棠不太通政事,对朝廷里的弯弯绕一知半解,也能感受到这事情并非图上那么简单,还有,镇北将军的姿势,像是要护住什么人……
姜棠没头没脑的问了他一句,“那人是你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