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蹲在偏院屋脊上,屁股底下压着一片翘起的瓦。他把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脸,眼睛盯着东侧小径拐角。凌晨的风有点凉,但他没动,手指头夹着一小块灵茶渣,在掌心来回搓着。
他昨晚在这儿守到快天亮,就为了看那个戴兜帽的小童怎么交接“情报”。结果人来了,取走墙缝里的泥团,转身走了,全程不带一句废话,比外卖小哥还利索。
唯一的问题是,那孩子嘴里嘟囔了一句:“紫花不开,血月将临。”
赵昊当时耳朵都竖起来了。这不是正常人说话的方式,这是电视剧里反派头子发号施令前的标准开场白。
他今天白天装模作样去前院劈了一整天柴,斧头抡得噼啪响,汗流浃背地表现出一个被禁足杂役应有的老实模样。可一到晚上,他又溜上了屋顶,换了三个藏身点,就为了确认那条路线是不是固定不变。
事实证明,人一旦形成习惯,就跟直播间的观众一样难改。
“果然又走这边。”他眯眼看着远处一道黑影贴着墙根移动,步伐轻快但有节奏,左脚落地时总带着一丝拖沓——正是那道靴底裂痕造成的步态偏差。
赵昊悄悄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这几天观察到的时间、路径、停留时长。他在最新一行画了个勾,又补了句批注:“代送员换人,疑似轮班制。主使者未现身。”
写完合上本子,他顺手塞进内袋,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怎么搞点大动静。
正想着,那边黑影突然停下,抬头看了眼天空。赵昊立刻缩脑袋,整个人趴下去,连呼吸都放慢了。等再探头时,那人已经进了文书房侧面的小门,门框上方挂着一块破旧木牌,写着“杂物暂存”四个字。
赵昊冷笑一声:“执事堂的机要文件也叫杂物?那你家祖宗牌位是不是也能标个‘闲置家具’?”
他没急着跟进去。这种地方明面上是堆放旧账册的仓库,实际上谁都知道,越是不起眼的屋子,越容易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他现在身份敏感,只要被抓到靠近这里超过十息,立马就能按“窥探门规”处理,到时候别说查内奸,怕是连扫帚都要被没收。
得换个方式。
第二天一早,他特意绕去厨房帮忙端粥,趁没人注意,往两个送餐篮底下各塞了小撮掺了灵茶渣的土。一个送去执事堂值班房,另一个则塞进了东侧偏院巡夜弟子的餐盒夹层。
他知道,这些人嘴上不说,私底下最爱嚼舌根。只要有一丁点异常气味传出来,很快就会有人去查是谁带了奇怪的东西进区域。
果不其然,中午刚过,他就听见几个杂役在井边闲聊。
“哎你听说没?东院那边说昨儿夜里有股怪香,像是甜牛奶泡了铁锈水!”
“可不是嘛,老李还说闻着像女人用的粉饼……我说那不是你婆娘的脸吗?”
旁边一阵哄笑。
赵昊低头刷锅,嘴角微微扬起。
鱼饵撒出去了,就看谁会上钩。
傍晚时分,他假装去茅房,实则绕到偏院后墙,躲在一堆晾晒的草药筐后面。没过多久,那个袖口带红纹的文书弟子果然出现了。这次他没戴兜帽,脸色比平时更沉,手里拎着个布包,径直走向那间“杂物暂存”屋。
赵昊屏住呼吸,慢慢抽出系统界面,在意念中点了下“信用点兑换”。
【听风耳·初级】——50点。
眼前数字跳了一下,从372变成322。赵昊心疼得差点骂出声:“系统爸爸,下次能不能给个打折季?这监听服务比5G套餐还贵!”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立刻闭眼凝神。两秒后,耳边世界骤然清晰起来。远处虫鸣、树叶摩擦、甚至隔壁屋瓦片热胀冷缩的声音都被放大数倍。
接着,他听见了开门声。
吱呀——
然后是脚步,很轻,像是刻意控制。那人把布包放在桌上,低声说了句:“今日东西已收,三处残留仅一处触发,应无外人察觉。”
停顿片刻,又道:“紫花仍未开,须再等三日。若届时无变,便启动第二阶段。”
赵昊心头一紧。
这不是普通的传话,这是定时炸弹倒计时。
他强压住冲进去抢证据的冲动,继续听着。屋内再无其他声音,那人很快离开,关门时还仔细检查了锁扣。
赵昊等了足足五分钟才敢挪动身子。他慢慢爬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脑子里飞快回放刚才那段话。
“紫花”肯定指的是碧瑶照看的那株紫灵花,“不开”说明还没达到某种条件,“三日”是个明确时间节点……而所谓的“第二阶段”,恐怕不会是什么请客吃饭。
他必须做点什么。
但不能硬来。
现在的他连后山都进不去,贸然揭发只会被人当成疯子。更何况,对方既然能操控执事堂的舆论机器,背后势力必然不小。他得先拿到铁证,最好还能抓个现行。
回到宿舍后,他没躺下,而是掏出小刀,在手掌心一笔一划刻下七个字:**紫花不开,血月将临**。
刻得有点深,指尖渗出血珠,顺着掌纹往下淌。他没擦,就这么握着拳头,仿佛要把这几个字烙进骨头里。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他肩上。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屋顶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小童离开时,袖口闪过一道微弱的金线,像是缝了符纸。
“看来不只是嘴上念咒那么简单。”他低声自语,“这是要动手了。”
他松开手,看着掌心模糊的血字,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当年直播时发现账号被黑,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反向追踪Ip地址的那种冷静。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当个被动挨打的杂役了。
得反向渗透。
得让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然后再狠狠捅一刀。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前几天偷偷抄录的执事堂轮值表,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关键名字。
其中一个,正是那个袖口带红纹的文书弟子。
赵昊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哥们儿,你以为你在传情报。”
“其实你早就是我的线人了。”
他把纸折好塞进口袋,吹灭油灯,躺回床上。
黑暗中,他的眼睛睁着,一眨不眨。
远处钟楼敲了三更。
一片落叶打着旋儿,卡在窗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