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蹲在宜阳城外的土坡后,指尖捏着块棱角锋利的碎石,在掌心碾出细碎的粉末。他盯着远处秦军铁矿的入口——那座藏在山坳里的矿洞,洞口守着两队秦军,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腰间的青铜剑随着巡逻步调节奏分明地撞击着甲片。
“陛下,按您的吩咐,五十个陶瓮都埋好了。”史厌猫着腰凑过来,甲胄上沾着的草叶还在滴水——刚从旁边的溪涧蹚水绕过来,避开了秦军的岗哨。
姬延没回头,视线始终锁在矿洞左侧那棵老槐树上。树干上缠着圈不起眼的麻绳,那是昨天派亲卫伪装成樵夫做的记号,绳结的松紧代表着秦军换岗的间隙:“说说你的观察。”
“辰时换岗最松懈,”史厌压低声音,手指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形图,“两队人交接时会闲聊两句,大概有三息的空当。矿洞深处有回音,脚步声在二十步外就能听见,硬闯肯定不行。”
姬延指尖在膝盖上敲着节奏,脑子里过着特种兵战术手册里的突袭流程:“三息够了。让老陈带十人去右侧的乱石堆,用投石机把陶罐往岗哨棚那边扔——不用准,制造动静就行。”
他顿了顿,抓起块石子扔向左侧的灌木丛,惊起几只飞鸟:“秦军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时,我带十五人从老槐树后面摸过去,用麻袋装了石灰粉先糊他们眼睛。史厌你带剩下的人守在退路,别让一个秦军跑了。”
“石灰粉?”史厌愣了下,“咱们不是带了陶瓮吗?直接炸了多省事。”
姬延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抹冷意:“炸了矿洞容易塌,里面的铁器还得挖出来用。再说,秦军的命留着还有用——让他们亲眼看看,周室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史厌恍然大悟,刚要应声,突然拽了拽姬延的衣袖。远处,秦军的巡逻队正朝着土坡这边走来,领头的校尉手里把玩着块玉佩,步伐散漫,显然没把这荒郊野岭当回事。
姬延立刻按住史厌的头,两人借着半人高的茅草趴下。秦军的脚步声从头顶碾过,混着他们的闲聊声:“听说了吗?昨天周营那边炸出了两个大坑,王上都被惊动了,让咱们加派人手守着铁矿……”
“怕什么?一群快饿死的周人,难不成还能飞天?”
脚步声渐渐远去,姬延才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听见了?秦军轻敌,这是好事。”他看了眼日头,“再等一个时辰,辰时一到就动手。”
一个时辰后,日头爬到半空。矿洞外的秦军果然开始换岗,两队人凑在一块儿,手里的戈随意地靠在石头上,唾沫横飞地聊着咸阳的新鲜事。
“动手!”
姬延低喝一声,老陈那边立刻有了动静。十几个陶罐从乱石堆后飞出,“哐当”砸在岗哨棚周围,虽然没伤到秦军,却溅起满地尘土。
“什么人?!”秦军校尉猛地转身,手按在剑柄上。
就在这时,姬延带着亲卫从老槐树后窜出,手里的麻布袋狠狠砸向秦军面门。石灰粉瞬间弥漫开来,秦军顿时惨叫着捂眼睛,手里的兵器“哐当”掉了一地。
“绑了!”姬延一脚踹倒扑过来的校尉,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反手抽出他腰间的剑,架在他脖子上,“动一下试试。”
校尉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脖颈上的剑刃冰凉,他能感觉到对方手腕的力道,稍有异动就是开膛破肚的下场。
亲卫们动作极快,用麻绳将秦军捆成粽子,嘴里塞着破布。史厌检查完矿洞入口,跑过来说:“陛下,里面还有十几个矿工,都是被秦军抓来的周人。”
姬延挑了挑眉,走进矿洞。洞里很暗,只有几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周人缩在角落,见有人进来吓得发抖。
“别怕,我们是周营的人。”姬延示意亲卫点亮火把,“秦军把你们抓来做什么?”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颤巍巍地说:“他们……他们让我们挖铁,挖不够数就不给饭吃,已经饿死三个弟兄了……”
姬延的眼神冷了下来,瞥了眼被捆在地上的秦军:“矿洞里的铁器在哪?”
校尉梗着脖子不说话,姬延踩在他的手背上,慢慢用力:“说不说?”
“在……在最里面的窖里!”校尉疼得冷汗直冒,“有……有三百多件铠甲,还有五十把剑……”
姬延示意亲卫去搬,自己则蹲在校尉面前,用剑鞘拍了拍他的脸:“回去告诉你们王上,宜阳铁矿,我周室要了。下次再敢越界,就不是绑人这么简单了。”
正说着,洞外突然传来史厌的喊声:“陛下,不好了!秦军援军来了!”
姬延心里一紧,冲出矿洞。只见远处尘烟滚滚,至少有上百个秦军朝着这边赶来,领头的正是昨天那个被陶瓮炸怕了的使者。
“姬延!你敢耍诈!”使者在马上怒吼,“王上仁慈,给你铜矿你不要,非要抢铁矿?今天就让你葬身于此!”
史厌脸色发白:“陛下,咱们只有三十人,硬拼肯定不行!”
姬延却笑了,指了指矿洞上方的山坡:“谁说要硬拼?”他对着亲卫打了个手势,“点火。”
亲卫们立刻跑到山坡上,将手里的火把扔向早已埋好的陶瓮引线。只听“滋滋”几声,引线燃尽,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隆!轰隆!”
矿洞两侧的山坡突然塌陷,泥土石块瞬间将秦军的来路堵死。使者的马受惊跳起,把他甩在地上,后面的秦军被堵在狭窄的山道里,挤成一团。
“这是……”史厌看得目瞪口呆。
“昨天让你埋的陶瓮,一半埋在矿洞入口,一半埋在山坡上。”姬延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军不是喜欢人多吗?正好,给他们个瓮中捉鳖的惊喜。”
他转身对老陈说:“带矿工们从后山的密道走,史厌你带十人守在这里,用强弩射退靠近的秦军。”
“那陛下您呢?”
“我去会会那位使者。”姬延拎起剑,朝着被堵在山道里的秦军走去,步伐沉稳,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秦军被堵在山道里,进不来也退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姬延走近。使者爬起来,抽出剑指着他:“你别过来!否则我……”
姬延懒得听他废话,抬手一扬,手里的石子精准地打在使者握剑的手腕上。剑“当啷”落地,使者疼得嗷嗷叫。
“回去告诉秦武王,”姬延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周室的东西,不是他能碰的。想要铁矿可以,用粮库来换——一座粮库,换十件铁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挤在山道里的秦军,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还有,把你们抓的周人都放回来。少一个,我就多炸一座秦军的营寨。”
使者又怕又气,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姬延冷笑一声,转身往矿洞走,“比起你们秦军抢我周室铜矿、抓我周人当奴隶,我这算仁慈了。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见不到粮库和人,就等着看宜阳的秦军大营开花吧。”
回到矿洞,亲卫们已经把铁器搬了出来,堆在空地上像座小山。老者拉着姬延的衣袖,老泪纵横:“多谢天子!您真是我们周人的救星啊!”
姬延扶起他:“这些都是应该的。你们先跟着亲卫去周营,那里有吃的住的,以后咱们自己挖铁矿,再也不用受秦军的气了。”
看着矿工们跟着亲卫离开,史厌凑过来说:“陛下,您这招太绝了!秦军被堵在山道里,进退两难,肯定得答应咱们的条件。”
姬延望着远处秦军营地的方向,眼神深邃:“这只是开始。秦武王自恃力大无穷,总想着吞并周室,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永远不知道收敛。”
他捡起地上的一件铁剑,掂量了掂,剑身虽然粗糙,却比青铜剑更锋利:“有了这些铁器,咱们的亲卫营就能换装了。下一步,该让韩国人知道,跟周室合作,比跟秦国合作划算。”
史厌眼睛一亮:“陛下是想联合韩国?”
“不是联合,是互利。”姬延将铁剑扔给他,“韩国缺铁矿,咱们缺粮食,正好互补。去备些礼物,明天我亲自去见韩王。”
亲卫们开始收拾矿洞,将铁器分批运往周营。姬延站在矿洞入口,看着被堵死的山道——那里的秦军还在徒劳地清理石块,骂骂咧咧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他突然想起穿越前在特种兵基地,教官说过的一句话:“最好的战术不是硬碰硬,是让对手掉进你挖好的坑。”现在看来,这招在战国同样管用。
夕阳西下时,周营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矿工们捧着热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姬延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股暖流——比起在现代执行任务时的冰冷,他更喜欢这种实实在在的温暖。
“陛下,韩国使者求见。”亲卫来报。
姬延有些意外:“哦?他们倒先来了。让他进来。”
韩国使者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进门就拱手:“周天子,我王听闻您拿下了宜阳铁矿,特命小臣来道贺。”他递上礼单,“这点薄礼,不成敬意。”
姬延扫了眼礼单,上面写着五十石粮食、二十匹布:“韩王倒是消息灵通。”
使者赔笑道:“秦军被堵在山道里的事,已经传开了。我王说,周天子有勇有谋,是真英雄。若是周天子愿意分些铁矿给韩国,我王愿以三倍的粮食来换。”
姬延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
“三倍粮食可以,”姬延靠在案几上,语气随意却带着掌控力,“但我有个条件——韩国得帮我盯着秦军的动静,一旦他们有异动,立刻通报周营。”
使者毫不犹豫:“没问题!这点小事包在韩国身上。另外,我王还说,若是周天子想对付秦国,韩国愿意出兵相助。”
姬延挑眉——看来秦军的霸道不仅惹恼了周室,连韩国也忍不下去了。这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告诉韩王,合作愉快。”姬延站起身,“明天就让人送五十件铁器去韩国,让他准备好粮食。”
送走韩国使者,史厌兴奋地说:“陛下,这下粮食和盟友都有了!咱们周室要崛起了!”
姬延望着帐外渐暗的天色,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崛起?他要的不止是崛起,他要让周室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要让那些轻视周室的诸侯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这骆驼还握着能炸营的陶瓮和源源不断的铁矿。
夜渐深,周营里一片寂静,只有巡逻亲卫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秦军骂声。姬延躺在简陋的床榻上,摸出怀里的特种兵徽章,在月光下看了很久。
前世在部队,他为国家而战;今生在周营,他为周人而战。虽然战场变了,但那份守护的信念,从未改变。
“秦武王,楚威王,韩襄王……”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战意,“你们的游戏,该换规则了。”
窗外,月光洒满营地,像一层薄薄的银霜。远处的秦军还在清理山道,骂声此起彼伏,却怎么也传不透周营的壁垒。姬延知道,从拿下铁矿这一刻起,周室的命运,已经被他亲手扭转。而这场战国棋局,他才刚刚落下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