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收网行动，福伯的末路
时机，是猎人最好的朋友。
柳惊鸿等了三天。
这三天里，七皇子府风平浪静，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福伯依旧是那个事必躬亲的大管家，每日穿梭于王府各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 ???的警惕。他不再频繁接触那些“送菜的”、“修屋顶的”，行为举止恢复了往日的滴水不漏。
他在等，等东宫的下一步指示。
而柳惊鸿，也在等。她在等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能将福伯连根拔起，却又不会立刻惊动东宫那只猛虎的借口。
叛国通敌的罪名太大，一旦抛出，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不仅会打草惊蛇，更会把自己和萧夜澜推到风口浪尖。所以，她需要一个更“接地气”的罪名。
比如，贪污。
这三天，绿萼几乎成了柳惊鸿院子里的专职账房先生。她被勒令搬来了王府近三年的所有采买账目，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看得她头晕眼花。
“小姐，您看这个做什么呀？”绿萼揉着酸涩的眼睛，指着账本上一笔笔的支出，“柴米油盐，人情往来，这有什么好看的？”
柳惊鸿的手指在一页账目上轻轻划过，那是一笔记录着“修缮南院假山，采买太湖石一批”的条目，下面是福伯的亲笔签名和支款记录。
“绿萼，我问你，咱们府里，南院的假山是什么时候修的？”
绿萼想了想：“就是去年夏天吧？那会儿天热，假山上的青苔都干死了，福伯找人来重新种了些，还引了活水下来，王爷还夸他来着。”
“那假山，用的是太湖石吗？”
“不是呀。”绿萼不假思索地回答，“就是些普通的山石，福伯说太湖石太贵，没必要。小姐您忘啦？您那会儿还说，这假山瞧着笨笨的。”
柳惊鸿的指尖，在那笔高达五百两的“太湖石”款项上，重重一点。
找到了。
五百两，对一个王府而言不多不少，刚好在一个管家能操作的权限之内。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府里人人都知道，却又人人都没在意。福伯用普通的山石替换了昂贵的太湖石，将差价中饱私囊。这是一个干净、利落，且不容辩驳的罪证。
她合上账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鱼饵已经备好，是时候收网了。
次日清晨，柳惊鸿一反常态，没有在自己的小院里用早膳，而是让绿萼传话，请府里各处管事，于辰时三刻到前厅议事。
消息一出，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有些骚动。
这位七皇子妃自嫁入王府，除了刚开始那几天收拾了几个不长眼的奴才，之后便一直安分守己，每日不是看书就是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今天这般大张旗鼓地召集所有管事，是要做什么？
辰时三刻，前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厨房的管事刘婆子，马厩的管事张头儿，采买的孙二，还有各院的领事妈妈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福伯作为总管家，自然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穿着一身簇新的深蓝色绸衫，精神矍铄，一走进门，厅内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
“王妃还没到，你们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他沉声呵斥了一句，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福伯满意地扫视一圈，走到主位旁边的位置站定，心中却在盘算。他料想，这不过是新王妃想立威的又一次尝试，无非是敲打敲打下人，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他只需在一旁看着，适时地附和两句，帮她圆圆场面，便能将这小丫头拿捏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柳惊鸿的身影出现在了厅外。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支清冷的墨竹，未施粉黛，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松松挽住。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心跳的鼓点上。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绿萼则将一摞账本重重地放在了她手边的案几上。
“都来了？”柳惊鸿的目光，终于从案几上抬起，淡淡地扫过底下站着的每一个人。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给王妃请安。”
“免了。”柳惊鸿抬了抬手，目光落在了福伯身上，“福伯，您在府里当差多少年了？”
福伯一愣，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竟是问自己。他连忙躬身，恭敬地回答：“回王妃，老奴自王爷开府，便在府里伺候，至今已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柳惊鸿重复了一遍，指尖在账本上轻轻敲击着，“十二年的老人了，想必对府里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了如指掌吧？”
福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陪着笑脸：“王妃谬赞了，老奴不过是尽自己本分。”
柳惊鸿没再理他，而是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账册。
“刘婆子。”
厨房管事刘婆子一个激灵，连忙出列：“奴婢在。”
“上个月，厨房采买猪肉一项，共支银二十三两。我记得，上个月猪肉市价是八十文一斤，二十三两银子，能买近三百斤。府里上下百十口人，一个月吃三百斤猪肉，这猪肉是填进谁的肚子里了？”
刘婆子脸色一白，腿肚子都开始打颤：“王妃……这……这……”
不等她辩解，柳惊鸿又翻了一页。
“张头儿，王爷的坐骑‘踏雪’，每日的草料都是从西山马场特供的精料，一月一结，五十两。可账上写的，却是每月支银八十两。多出来的三十两，是给马儿买点心吃了吗？”
马厩管事张头儿“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柳惊鸿的眼神依旧平静，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每翻一页，便点出一个人，每一笔账，都说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被点到名的人，一个个面如死灰，跪倒在地，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她清冷的声音和管事们压抑的抽泣声。
福-伯站在一旁，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终于明白，这哪里是立威，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清算！他没想到，这个看似不问世事的王妃，竟在暗地里将府里的账目查了个底朝天！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柳惊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目标正是他。
“福伯。”
福伯身体一僵，强作镇定地躬身：“老奴在。”
柳惊鸿将账本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推到他面前。
“去年夏，修缮南院假山，采买太湖石一批，支银五百两。福伯，你年纪大了，或许记性不好，我帮你回忆一下。这五百两银子买来的太湖石，现在在何处啊？”
福-伯看着那笔熟悉的账目，瞳孔猛地一缩。他怎么也想不到，柳惊鸿会从这笔一年前的旧账下手！这件事当时做得天衣无缝，所有人都以为是王爷体恤下人，准许他用普通山石替换，以节省开支。
“回……回王妃，”他定了定神，脑中飞速运转，“此事……此事是经过王爷准许的。王爷说府里用度需节俭，不必铺张，故而……”
“哦？是吗？”柳惊鸿打断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笑意，“你的意思是，王爷准许你用普通山石冒充太湖石，然后将五百两的差价，尽数纳入你自己的口袋？”
“老奴没有！”福伯急了，声音陡然拔高，“王妃明察！老奴对王爷忠心耿耿，绝无私心！”
“忠心耿耿？”柳惊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福伯面前，将另一本册子扔在他脚下。
“这是城南‘多宝阁’的当票底单。三个月前，有人当了一尊前朝的碧玉貔貅，得银四百八十两。那尊貔貅，是去年太后赏给王爷的寿礼，一直由你保管。福伯，你的忠心，就是把主子的东西拿去变卖，换成银子，好给你在乡下的儿子买田置地吗？”
如果说假山的事情还只是贪污，那么变卖御赐之物，就是无可辩驳的死罪！
福伯看着那张熟悉的底单，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柳惊鸿的手能伸得这么长，连当铺的底单都能搞到。
“来人。”柳惊鸿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两名早已候在门外的魁梧侍卫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福伯。
“福伯身为王府总管，监守自盗，中饱私囊，贪污公款，罪无可恕。”柳惊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宣判，“即刻起，剥夺其总管之职，收回府内对牌钥匙。念其在府多年，不送官究办，打入柴房，听候王爷发落。”
“不！王妃！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福伯终于崩溃了，他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老奴是冤枉的！王妃！你这是公报私仇！”
柳惊鸿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只是对那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毫不犹豫地扯下一块布，塞进了福伯的嘴里。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跪着的管事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看着平日里在王府说一不二，威风八面的福伯，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柳惊鸿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日之事，各位都看清楚了。这家，终究是王爷的家。谁要是把手伸错了地方，就要有被剁掉的准备。”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至于你们，”她看着地上跪着的那几位，“账目上的亏空，三日之内，一文不少地给我补上。否则，福伯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说罢，她再也不看众人，转身向后堂走去。
经过拐角处时，她的脚步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主院书房的方向。
那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柳惊鸿知道，他一定在看。
她刚刚斩断了太子安插在王府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用的是一个无可指摘的理由。这份“投名状”，不知他是否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