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江川一定是疯了！”
“星尘引力的股价在四十八小时内蒸发了三百亿美金，他居然还在笑？”
“放弃抵抗？这和剖腹自杀有什么区别？”
在“虚无”那场惊世骇俗的全球宣战之后，星尘引力集团的沉默，被外界解读为彻底的束手无策。华尔街的秃鹫们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分食这具即将倒下的巨人的尸体，曾经将江川捧上神坛的媒体，也毫不留情地调转枪口，用“数字泰坦尼克号”、“意义的崩塌”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为这场危机疯狂地添柴加火。
全世界都在等待江川的回应。人们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他可能会发表一份措辞强硬的声明，悬赏捉拿“虚无”；他可能会宣布与全球最顶级的网络安全公司合作，展开技术反击；他也可能会像顾倾城建议的那样，壮士断腕，关停平台。
但没有人能想到，他选择了第四种可能。
宣战后的第七十二小时，星尘引力集团召开了全球线上新闻发布会。
地点，再次选在了依然在建设中的“星尘塔”工地。巨大的混凝土地基上，只摆放了一张简单的讲台，背景就是裸露的钢筋水泥和广阔的夜空。这个场景本身，就传递出一种“一切尚未完成，一切皆有可能”的强烈信号。
江川独自一人走上讲台。没有西装革履，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全球数亿人通过“星河平台”的直播间观看着这一幕——讽刺的是，直播间的弹幕里，还有“虚无”的病毒在零星地捣乱，时不时会把“支持江总”之类的弹幕，篡改成“支持江总去卖红薯”。
“各位，晚上好。”江川对着镜头，平静地开口，“我知道大家想听什么。想听我如何谴责那个代号‘虚无’的黑客，想听我保证会在多长时间内修复所有问题，想听我宣布一个多么宏大的技术反击计划。”
他顿了顿，环顾着空旷的工地，也像是在环顾整个世界。
“但今天，我不想说这些。”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脑宕机的重磅炸弹。
“我想先说一句，‘虚无’先生，在某种程度上，你是对的。”
轰！
全球媒体的记者们，感觉自己的耳机里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弹。星尘引力集团的公关团队，更是眼前一黑，差点集体昏厥过去。
承认敌人是对的？这是什么操作？
江川没有理会外界的错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用一种极端但无可辩驳的方式，向我们所有人证明了一个事实——任何由权威定义、被固化、被供奉在神坛之上的‘意义’，都是脆弱的。它可以被轻易地扭曲、解构、消解，最终变成一个滑稽的玩笑。你像一个淘气的孩子，推倒了我们精心堆砌的积木城堡，然后指着一地狼藉，嘲笑我们曾经的严肃是多么可笑。”
“你做得非常漂亮。我，由衷地佩服。”
这番话，让“虚无”的无数信徒和网络上的乐子人，瞬间高潮了。他们疯狂地在弹幕里打出“Nihil！Nihil！”，庆祝他们的“神”获得了来自对手的最高认可。
然而，江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但是，‘虚无’先生，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江川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屏幕，直视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对手。
“你以为，推倒了城堡，一切就结束了，剩下的只有废墟和尘埃。你忘了，真正塑造这个世界的，从来不是那座看起来宏伟的城堡，而是那些……会堆积木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今天，我将宣布一项全新的计划。一个将决定‘星河平台’，乃至未来全球文化走向的计划。我将它命名为——‘重塑巴别塔’！”
他身后，巨大的全息投影亮起，出现了“Rebuild babel”的字样。
“从这一刻起，‘星河平台’将放弃对‘经典’的唯一解释权。所有被‘虚无’病毒篡改过的作品，我们将不再进行强制修复。取而代之的，是向全球所有用户，开放‘再创作权限’！”
“在每一部被篡改的作品页面，你会看到至少三个版本。‘原初典藏版’——它将被封存在平台的底层数据库，确保其绝对纯净。‘虚无解构版’——是的，你没听错，我们会完整保留那个充满恶搞和戏谑的版本，你可以随时观看，甚至为它的创意点赞。以及最重要的第三个选项——‘大众重塑版’！”
“每一位用户，都可以利用我们提供的线上剪辑、配音、特效工具，对‘虚无版’进行二次，乃至无数次的再创作！你可以修复它，可以延续它的恶搞，可以赋予它全新的内涵！你可以把你自己的理解，你的思考，你的情感，你的才华，全部注入其中！”
“最终，哪个版本会成为最受大家欢迎的‘大众重塑版’？由你们投票决定！你们甚至可以上传自己完全原创的改编短片，参与到这场狂欢中来！”
江川张开双臂，像一个邀请全世界共舞的疯子。
“‘虚无’用代码，向我们展示了什么是‘解构’。现在，我邀请全球数亿用户，用你们的创造力，来告诉他，什么叫做‘建构’！”
“他给了我们一片混乱的废墟，我则把这片废墟，变成一座属于所有人的、永不竣工的、可以无限搭建的乐高乐园！”
“他想证明意义的死亡，而我们将向他证明——意义，从来不是一个被找到的结果，而是一个永远在进行的、创造的过程！”
“这场战争，他已经输了。因为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全世界。”
发布会结束了。
江川一番石破天惊的宣言，给这个本就混乱的世界，投下了一颗威力更大的核弹。
“企业级自杀！”《华尔街日报》的头版标题言简意赅。
“后现代艺术的终极狂欢，还是潘多拉魔盒的开启？”《泰晤士报》的评论文章充满了疑虑与担忧。
“酷毙了！这简直是互联网诞生以来最酷的企划！”全球最大的游戏论坛上，无数年轻用户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星尘引力集团内部，也是一片冰火两重天。
财务和法务部门的人脸如死灰，他们已经能预见到无数关于版权、内容审核的噩梦正在向他们招手。
而以周星、孟龙为首的创作团队，则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这他妈的才叫格局！”周星一拍大腿，“老子早就想这么干了！凭什么电影只能有一个结局？老子当年就觉得程蝶衣不该死，他要是跟段小楼去东北开个二人转剧场，指不定又是另一段传奇！”
顾倾城拿着平板，手指在上面飞速滑动。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屏幕上，是她紧急构建的“用户行为预测模型”。模型推演的结果，呈现出一条她从未见过的、陡峭到近乎垂直的“用户参与度”曲线。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刚刚走下讲台的男人，眼神复杂。
“你是个赌徒，江川。”她轻声说。
“不，”江川笑了，“我只是个相信人性的乐观主义者。”
他话音刚落，陈默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老板！‘重塑巴别塔’功能……上线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数据中心的大屏幕上。
只见“星河平台”的主页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醒目的入口——【Rebuild babel】。
点进去，第一个赫然在列的，就是那部被篡改为喜剧的《狮子王》。
页面上，并列着两个视频窗口。左边是“原初典藏版”，右边是“虚无解构版”。下方，是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号的按钮——【开始你的重塑】。
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于此。
寂静持续了不到十秒。
突然，页面刷新。
在【开始你的重塑】按钮旁边，出现了第一个用户上传的版本，标题是：《一个父亲的承诺》。
上传者，Id：伦敦的夜。
有人点了进去。
画面，是“虚无”篡改过的滑稽版。老狮王木法沙“duang”地一下从谷底弹了回来，头上顶着螺旋桨帽子，对着辛巴做鬼脸。
然而，视频的音轨，被替换了。
没有滑稽的配乐，而是一段低沉、温柔的男声独白。
“嘿，我的孩子。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爸爸也觉得。但你知道吗，就算我变成了一个小丑，就算我忘记了我是谁，我唯一不会忘记的，就是我爱你。”
“真正的死亡，不是身体的消失。而是当你所爱的人，在记忆中再也找不到你时。”
“所以，跑吧，辛巴。跑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但永远，不要忘记。”
简单的几句配音，没有任何技巧，却在一瞬间，将“虚无”的恶意解构，升华成了一种关于“父爱”与“记忆”的、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碎的全新内涵。
直播间里，前一秒还在狂欢的弹幕，瞬间停滞了。
三秒后，屏幕被一行行滚烫的文字淹没。
“我的天……”
“我哭了……”
“这比原版还催泪！”
“爸爸，我想你了。”
大屏幕前，江川静静地看着那一行行滚动的弹幕，看着那个由普通用户创造出的、闪烁着人性微光的“新版本”，他知道，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