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陪伴在我爸爸妈妈身边。”
何青青反应过来,在后面呐喊。
她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但此刻她对雪花充满了感谢。
“不用谢,这本该就是我做的。”
茫茫白雾中,回荡着雪花的话。
雪花走了,那她呢?她该怎么办?
她该去哪里?
她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这个空白的世界里,全部都是白色,白色的地,白色的天,还有消散不去的白雾。
她走走停停,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行,她要回家,她要和谢哥结婚,她要孝顺爸爸妈妈!
跑起来!
她越跑,越是觉得浑身都是寒冷的感觉。
手脚都是冰冷,似乎冻僵了,她也跑不动了。
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不行,谢哥呢!她要找她的谢哥!
她又挣扎站起来,冲着茫茫白雾大喊,“谢哥!谢哥!你在哪!”
他从来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她要找到他!他们要结婚,要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
“谢哥!谢哥!”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没力气了,她又缓缓躺下。
“青青!青青!”
她听到有人喊她,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眼睛根本睁不开。
“动了,动了,闺女的手指头在动!”是爸爸的声音。
“青青!青青!是妈妈!”
“青青!快醒来!”
父母的声声呼唤,让她的意识又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她的爸爸妈妈,是她真正的爸爸妈妈。
她离开了24年后,又再次回到了父母身边。
怪不得她来的时候,总觉得很亲切,一点都没有任何的别扭,原来冥冥中都安排好了。
从前的她,偶尔也会愧疚,愧疚自己占据了别人的肉身,享受了别人的亲情。
如今看来,这些本该就是她的。
“下雪了!老婆!你看下雪了!”
窗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开始下雪了。
这在深市真的从未见到。
因为医院的空气不流通,屋里很是闷热,所以他们都会开一点点缝隙,叫外面的空气进来。
风呼呼刮着,何父赶紧去关窗户,但是来不及了,一股雪花裹挟在风中,对着何青青吹来。
有那么几片雪花落在她的眉间,很快化成了水,凝聚在她的眼眶里。
何母手忙脚乱,赶紧拿着纸巾给女儿擦擦,“青青,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她甚至有点担心,如果她醒来,还会是自己的女儿吗?
“妈妈——妈妈——”微弱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着。
“青青!”何母赶紧握着她的手,“妈妈在这里。”
或许是何母的虔诚感动了上天,亦或者那个镯子真的替她挡住了灾难。
何青青在沉睡两天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青青!你醒了!”
何母激动落泪,她想安慰妈妈,却发不出声音来。
“谢——”喑哑的嗓子简单发出了一个字。
“无恙没事,他很好,等你能起来了,妈妈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谢无恙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是此时她只能隐瞒着,好让她快点好起来。
妈妈撒谎的水平实在是有待提高,何青青哑然失笑。
如果谢哥没事,他一定会来看自己的。
哪怕他还躺着,也一定会让人推着病床过来陪她的。
他说过,爬也爬到她身边的。
现在怎么会不来找她,这说明——
她不敢想,只能不断祈祷,祈祷他能平安。
何青青的伤不怎么严重,因为被直接撞击的是主驾驶位。
她想了起来,卡车是从他那个方向冲过来的。
那个时候,他明明可以向左打方向的,可是,可是他却毅然决然把生的希望给她。
想起有的时候,她插科打诨问他会不会金屋藏娇,会不会搞出来什么私生子。
他总是连连否认,说自己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给她答案。
现在答案出来了,她却不想要这个答案。
她要他活着,要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着。
哪怕他爱上了别人,她能接受了,她只要他活着。
何青青此刻说不出来话,脖颈也被仪器固定着,她只能默默流泪,默默等着他的消息。
因为受伤比较严重,她的肩胛骨包着厚厚的纱布,根本抬不起手吃饭,也无法坐起来。
覃明来过,阿南等人也来过。
大家都没敢打扰她休息,只是远远看了几眼,她都知道。
甚至妈妈开门的时候,她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烟味儿。
这样冲的味道,肯定是覃明抽的。
所以,他的伤有多严重?所有人都不敢直面她,因为知道她一定会问。
覃明肯定是很焦虑,很绝望,不然不会抽这么多的烟。
她不敢想,只能将一切埋在心里。
可另外一方面,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直到张律师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何青青记得,之前钓鱼的时候,她见过张律师。
此时的张律师,看起来苍老很多,张律师是谢哥的心腹,那么——
张律师身后还跟着三个男人,都拿着公文包,一看就很沉重,里面一定放着厚厚的文件。
覃明也在,阿南、阿水他们都来了。
小小的病房瞬间塞满了人,他们的脸色都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何小姐,根据谢无恙先生的遗嘱——”
什么?遗嘱?
何青青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张律师的嘴巴张张合合,说的是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她的心好像被人撕开一样,呼吸不过来。
何青青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泪水彻底决堤。
张律师的那句话好像一块灼热的烙铁,直接就这样毫无征兆烫在她的心口。
老张不敢看她,只是默默念着遗嘱中的内容。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落泪。
张律师终于念完了全部的遗嘱内容,把笔递给她。
她根本无力签字。
何家父母也一直落泪,一边哭一边把何青青扶起来。
她梗着脖子坐起来,手里被他们塞了一根笔。
覃明拿着印泥站在另外一边。
“签吧,这是他的遗愿,你签了,让大家都好办。”
何青青不为所动,他都不在了,这些遗产有什么用处?
“我、我不要——”
她好几天都不能说话,此刻挣扎着却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不行!你必须要!”覃明变得严肃起来,“你难道要看着他一辈子的心血都落在谢家!”
“何青青!你必须振作起来!你是他一辈子最爱的人!你不能辜负他!”
“他,他——”何青青含泪望着覃明,“他——”
覃明叹了口气,又抹了一把眼泪,“医生说他现在是植物人状态,醒来的概率很小。”
“何青青,我不管你怎么处理这些遗产,是捐了也好,是送人也好!你必须给我签字!我绝对不准许这些财产落到谢家人手里!”
覃明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他恨了谢家一辈子,你不能这样糟蹋他的心血。”
他说的有道理,何青青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文件。
她哭了很久,周围的人都看着她,等到她的泪流干了。
签完字,按完手印,她又觉得恢复了力量。
“我能看看他吗?”何青青的大腿也受了伤,根本使不上劲儿。
阿元推着一个轮椅过来。
何家父母会意,立马扶着她坐上了轮椅。
覃明接过轮椅,推着她走向走廊的另外一边。
他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只有机器上跳动的数字可以看的出来他还有呼吸。
何青青握着他的手,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她明明有千言万语的,可是此刻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覃明悄悄松开了手,回过身去关上了房门。
他最爱的、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让她陪着也好。
“我去办理后续的事情,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张律师对着何家父母说道,“我先去忙了,你们也要保重身体,无恙已经这样了,何小姐不能再出事了。”
张律师擦了擦眼泪,带着几个律师走了。
谢家的人如果知道继承人只有何青青,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必须迅速处理好这一切,不能让他的心血被人夺走。
“张律,这不是去工商局的路啊!”一个年轻的律师插了一句嘴。
“先去墓地。”
“对不起,子然姐姐,我来的匆忙,没有给你带一束花,对不起,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
“对不起,二十年前,我没能护住你,现在我也护不住无恙,对不起,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
张律师跪了下来,对着何子然的墓碑颤抖。
“我买了一块墓地,如果无恙真的——”
“我会把他葬在你身边,姐姐,真的对不起——”
张律泣不成声。
如果二十年前,他没有去北上读研究生,而是留在深市,那么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你说,让我做一个好律师,让我相信好人有好报,为什么现实不是这样?”
“无恙这么好的孩子,谢家还是不肯放过他!我把华盛律所经营的很好,这个名字还是无恙帮我起的,有点老派,是不是?但是我觉得很稳重。”
张律跪在墓碑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