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的晨光裹着水汽,从芦苇荡的缝隙里漫出来,落在青黑色的塘面上,映出细碎的波光。卯时刚过,剧组的卡车停在塘边的老柳树下,沈老拳师已立在塘埂上——近七十的人,穿件青布短打,腰间缠着两圈藏青布带,布带上缝着对鸳鸯形铜扣,磨得发亮;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脚上蹬着双水草编的凉鞋,鞋底沾着塘泥。他手里攥着对黄铜鸳鸯钺,钺身薄得像柳叶,刃口泛着冷光,见林小羽下车,手腕轻轻一旋,鸳鸯钺“唰”地交叠,再往塘边的青石上一贴,青石竟被刃口划开道细缝:“早听吴老说你气血凝骨大成,连鹞子闪劲都能吃透,今天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接住我这鸳鸯拳的‘合劲’与‘缠劲’。”
鸳鸯塘里,早摆好了沈老备好的练家什——二十根碗口粗的青竹桩,半截栽在塘泥里,只露一尺高的桩顶在水面上,桩身缠着水草,滑得发亮;旁边的塘埂上,堆着十多块半浸在水里的青石,块块都有磨盘大,石面光滑,沾着水更显沉;老柳树下,放着两副麻布护腕,还有个竹篮,篮里装着成对的桑树枝,枝桠柔韧,像鸳鸯交颈的样子。
“鸳鸯拳跟鹞子拳不同,”沈老踩着塘埂的软泥,脚步轻得没陷下去半分,“鹞子是天上猛禽,劲要‘闪’要‘抓’;鸳鸯是水中灵禽,劲要‘合’要‘缠’——你看这塘里的鸳鸯,游水时总成对,翅膀一合就能借水劲;遇到芦苇挡路,脖子一缠就能绕过去;就算被渔网兜住,双翅一缠就能挣开,全靠个‘合’字聚力,‘缠’字脱困。”他说着,突然把鸳鸯钺往块青石上一贴,钺身顺着石面滑过,再猛地一合,“咔嗒”一声,青石竟被夹起半寸——原来他合钺时小臂轻轻一绷,劲气像鸳鸯交颈似的聚在钺尖,没费多少力就把青石带离了塘泥,“看见没?鸳鸯拳的劲不跟东西死抗,要像水绕桩似的,合住劲,再缠上去。”
陈默立刻让摄像师架机器,镜头对准青石:“沈老慢着点!把‘夹石合劲’的动作拆开来拍,手腕怎么旋,小臂怎么绷,都要拍清楚!”小赵蹲在塘埂边,给竹桩打光,嘴里念叨:“这鸳鸯拳看着柔,刚才夹石那下够稳啊,比我家猫抓鱼还准。”
沈老回头看林小羽,伸手按了按他的胸口——掌心触到林小羽的皮肉,像碰到裹了铁的老竹,硬得带着股韧劲,沈老眼睛一眯:“肉身成钢竟到了这地步,连‘合劲’的底子都有了。来,先站‘鸳鸯合桩’,这桩是鸳鸯拳的根,练的是‘身如鸳鸯交颈,劲如水合流’。”
林小羽走到塘埂上,踩着软泥往两根竹桩之间站。依沈老的样子,双脚平行分开,与肩同宽,脚掌大半踩在泥里,只留前半掌虚点水面,像鸳鸯浮水时的姿势;膝盖微屈,不僵不挺,刚好能让劲气顺着腿往丹田聚,却又不晃;腰背微塌,像鸳鸯交颈时的舒展,不松不垮;双手抬起,掌心相对,像鸳鸯拢翅的样子,手腕轻轻下沉,却随时能往上合——刚站定,就觉出与之前拳法的不同:熊拳的劲往下坠,像岩压地;鹞子拳的劲往两侧散,像风绕石;而鸳鸯拳的劲,竟在体内聚成两股,像塘里的两汪水,顺着四肢往丹田合,没个分散的迹象。
“这桩要‘三合’,”沈老的声音裹着水汽,却听得真切,“脚合——别往泥里死踩,脚掌要像鸳鸯浮水,能随时借水劲;身合——别绷着身子,气要顺着水的方向聚,桩怎么挡,你怎么合;手合——别攥着劲,手掌要像鸳鸯拢翅,能分能合,能缠能卸。你试试,让劲气在肩臂打个转,再顺着掌心合到丹田。”
林小羽调整呼吸,丹田处的盘古精血轻轻动了——之前练鹞子拳时,精血散在肩背,轻得像风;现在要让精血聚在丹田,竟像水归塘似的,自然而然地汇拢。气血顺着肩臂往两侧绕,再聚到掌心,接着往丹田收——掌心突然微微发沉,不是鹞子拳的锐劲裹指,也不是鸭拳的软劲裹掌,而是像有股沉劲裹着掌心,轻轻一合,竟把身前的水汽都往中间拢,塘里的芦苇都跟着晃了晃。
“对了!”沈老眼睛亮了,“就是这股‘合劲’!鸳鸯拳的劲不是硬散硬躲,是‘聚’出来的——像鸳鸯合翅,风怎么吹,它怎么合;你这劲,也要顺着对手的劲聚,他来散的,你就合,他来硬的,你就缠。来,练‘鸳鸯缠石’,对着那堆青石,一次缠两块,要稳,要劲,别把石头缠碎。”
沈老说着,走到青石堆前,双手成拢翅状,对着块圆青石轻轻一贴——“唰”的一声轻响,掌心贴着石面滑过,再猛地一缠,青石竟被带得转了圈;不等青石停,他左手再贴,又缠住块方青石;接着双手换个姿势,合住两块青石的侧面,两块石头在他身前悬着,竟没掉下来,“看到没?第一下贴劲准,第二下缠劲稳,第三下合劲顺——劲要合,别断,像鸳鸯交颈,一下接一下,不慌不忙。”
林小羽走到青石堆前,双手成拢翅状。丹田气顺着肩臂转了一圈,轻轻往掌心聚,经手掌传到石面——掌心对着块圆青石,“唰”的一声贴下去,再猛地一缠,青石被带得转了圈;不等劲散,肩臂的合劲再聚,左手跟着贴向块方青石,也缠了起来;接着双手合劲,扣住两块青石的侧面,两块青石在他身前悬着,没晃半下。
“好!”陈默喊着,让摄像师拉近镜头,“拍掌心的特写!把‘缠石合劲’的动作拍清楚,手掌怎么贴,劲怎么传,都要拍明白!”摄像师调整焦距,镜头里能清楚看到:林小羽的掌心贴住青石时,没用力往下按,反而轻轻往旁缠,像鸳鸯绕芦苇似的,青石跟着掌心的劲转起来,没掉半点石屑,而他的小臂,像鸳鸯的翅膀似的,每缠一下就轻轻绷一下,没半点松弛。
连续练了半个时辰,林小羽的“鸳鸯缠石”越来越熟练。一开始五下才能把两块青石缠稳,后来三下就能控住;到最后,掌心的合劲越来越顺,对着青石堆连缠十次,“唰唰”的声音像鸳鸯划水,十块青石被他缠得在身前绕着圈,却没掉一块,连石屑都没掉多少——沈老走过去,摸了摸被缠过的青石,咋舌:“寻常人练五个月,才能用‘鸳鸯缠石’缠稳两块;你这半个时辰,竟能缠十块绕圈——你这合劲顺得太离谱,比我年轻时强十倍!”
林小羽活动手掌,没觉得累,反而掌心更灵活了。体内的劲气,沉劲在下,锐劲在肩,闪劲在背,合劲在丹田,像五条不同的河,汇进一处塘,却又能各自流转——他走到鸳鸯塘的竹桩旁,看着水面上的桩顶,突然想试试“鸳鸯穿桩”。
“‘鸳鸯穿桩’练的是身劲的合缠,”沈老跟着过来,指着竹桩,“不是鹞子穿林的闪劲,也不是鸭蹬水的浮劲,是‘合缠劲’——像鸳鸯穿芦苇,身子一合就能过缝隙,穿在桩间,要稳,要顺,别掉进塘里。”他说着,往两根竹桩之间一站,身子轻轻一合,像鸳鸯拢翅似的,往旁边的桩间穿去,“唰”的一声,身子竟像水似的穿了四个桩间,没碰到半点桩身,连塘水都没溅起多少。
林小羽走到竹桩间,深吸一口气。丹田气顺着肩臂往掌心聚,再绕着腰腹转了一圈,散在脚下——身子轻轻一合,“唰”的一声,竟穿了六个桩间,比沈老多两个,没碰到桩身;接着,他再一转身,又穿了五个桩间,动作稳得像鸳鸯浮水,在二十根桩之间来回穿,没掉一次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