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漂亮。
但他觉得自己没错。就是不知哪个关节没想通，为啥来找我麻烦？要不是我，你们菜还卖不出去呢。
就是拉着菜费时费力又担着损耗地跑到张家庄的蔬菜经销处，也要随着人家大客户挑挑选选，还不一定能看中，还不一定能卖到这个价格。
你能以合适的价钱卖出去就行，你管我挣多少钱，提成多少呢！你盯着你的菜就行，为啥盯着我的口袋！
光明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村支书指指光明，“你看吧，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弟弟在里面上蹿下跳的，惹得人家胡家大屯的人找来了。”
光景皱着眉毛，光“上蹿下跳”这个词你说几遍了？
光景觉得光明并没有错，他这就是做了个“中人”的角色，唯一的错处就是不应拿抽成守着卖家。
刺激人嘛这不是！
买家能理解这事，可这种菜卖菜的人，不一定理解这回事。
如果他家在集市上卖过牛马骡子，见过中人的作用，可能就能理解了。
光明这事是跟谁学的？还是自己琢磨的？
村支书找到家里来，不一定是为了有个什么结果，就是给邻村的人有个交待罢了。
光景明白这个，于是点头哈腰，态度诚恳地替光明赔不是。
光明以后是不用去邻村了，可光芒跟着学了这么久，不能断了他的路子，还得跟人家村里打好交道。
光景拽着光明赔不是，光明要呕死了。
光芒也很紧张，生怕自己的工作前景就此被堵住。好在村支书并没有难为这兄弟三个。不疼不痒说了几句就走了。
光景回过身来，正想跟光明掰扯掰扯这事，还没张嘴，突然听到光芒大吼：“我就说你不能这么做，你不听！你看终于惹出事来了！你倒好，拍怕屁股就走了，不干了，我呢！我还要在胡家干呢！我怎么好意思再去！”
光芒赤红着眼睛，像是要吃人，吓得光明急急往大哥身后躲。
翠花和光彩听到光芒动静不对，也赶紧跑出来。
“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吵什么吵！”翠花抓着光芒的胳膊，把他按在凳子上。
光明也委屈啊，村支书跑上门来说一通，自家弟弟还要吼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我又没做错什么，是那个死娘们，求着我帮她卖货，转过身就出卖我！我以后再也不给她卖货了。”
光景瞪他一眼：“你还想去？你可老老实实的吧。”
光明脖子一梗：“我不去谁去，我不去他们货卖给谁？”
光芒忍不住，“二哥，你老老实实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安静几天，躲躲风头。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你嘴皮子一碰转手挣的比我们还多，谁能愿意啊。我还想好好在胡家干，你别给我惹麻烦了！”
光明不乐意了，“谁给你惹麻烦，你是你，我是我，咱们断亲分家了，你就给别人说，你跟我没关系，咱俩不认识。”
光芒气极反笑，“你整天吆喝着断亲断亲，也没见你真正断了，用着我们的时候天天往家里跑，用不着的时候连看一眼都不看。好事全是你的啊，我跟别人说你跟我没关系，不怕别人笑话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翠花从没有见光芒说过这么多话，这孩子整天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哪说过这么多话啊，不过翠花觉得他说得挺对。
翠花又望向光明，看他能说出什么话。
光明避重就轻，“反正他们不用我我就去别村找货。人家收菜的我都认识了，他们要什么菜都是一车一车的，一村两村根本收不起来，又没有那么多认识的人，没有挨村去找的时间，我就是帮他们找菜的！”
翠花觉得光明说的也很对。
如果站在收菜人的角度来说，他也希望村里地头有这么一个接头的人。
光景知道光明做的这个叫做“中人”，只不过这家伙刚开始干就惹了麻烦，一是不应该空手套白狼，起码得有先买后卖这个程序，再就是不该守着老农点钱。
就像光芒说的，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刚卖出去就看见你在点钱，挣的还比我多，放谁身上能受得了啊。
光景大手一挥，“光明这段时间不要去胡家了，光芒还要继续在那里混，别给他惹下饥荒。你要去别村就自己找去，夹起尾巴做人，被整天咋咋呼呼的，被别人盯上。”
光明和光芒对望一眼，同时转过脖子，谁也不理谁。
这两个还是孩子心性。
光明回家了，光景瞅着机会继续跟光芒谈话。
“你觉得种菜真有前途？”
光芒见大哥感兴趣，认真地说：“种菜虽辛苦，但只要用心，收益还是不错的。关键是要懂市场，知道今年种什么菜好卖，什么菜价格高。”
光景又问：“你怎么知道哪种菜好卖？”
光芒想一想，“不知道，纯靠撞大运。这几年种大棚菜的越来越多了，好多村里、镇上都种的同一种菜，种得越多，价格就越低，有些菜种出来了，呼呼下菜的时候找不到买主也是很愁人！”
光景：“那就是说，光明这个中人是很有作用嘛！”
光芒想一想：“他就是个掮客。两边说和。人家干这个的是先买下再卖出，也有一定风险，他是纯靠嘴，这边赊账、那边压货。有时候两边没圆好，耽误老农卖菜。”
光景寻思一下，光芒说得对，这是透支信用的做法。不能好事全是他的，光想空手套白狼。
可如果他有本钱有人脉，能做到先买后卖，也算他本事。
“大哥，你知道二哥做一单能挣多少钱吗？”
“多少？”光景也很好奇。
光芒比划了一个数字。光景点点头。
光芒看大哥好像没有看明白，轻轻吐出一个数字。光景马上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人家找过来。胆子太大了。
光芒认真地说：“大哥，我跟二哥不一个路子，他这属于投机倒把，一次做好了挣钱，一掉到空里就难受，何况买家卖家只要接上头了，人家好几户联合起来，完全可以不用‘中人’，他这不是长久买卖，干着心里不仗义。我干不了这活，我还是老老实实出大力种菜。”
光景微微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好干，别让村里人小看了你。”
光芒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