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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渐枯槁的身形与死水般的沉寂取代了所有可能的反抗,当连羞辱都激不起她眼中一丝涟漪时,她成功地让暗处的窥视者确信——猎物已放弃挣扎,只待最后的宰割。而这,正是猎手反转局面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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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那封炭笔密信带来的激荡,被苏婉清死死压在了心底最深处,未泄露分毫。她深知,越是看到希望,越需要极致的隐忍与谨慎。外部星火已现,内部的迷雾也需尽快拨开。

在扮演“忧郁忏悔”的同时,她所有清醒的、未被“表演”占据的神智,都投入到了对接风宴当晚细节的反复推演中。记忆的碎片被一次次拾起、擦拭、拼凑。那碗异常的枸杞芽,席间苏玉华“体贴”的布菜,世子离席后那片刻的混乱,自身突如其来的燥热与昏沉,被搀扶时模糊的路径,墨韵斋暖阁内陌生的气息……

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存在苏玉华的爪牙。

她利用孙婆子态度的微妙“软化”,以及对方可能存在的、向苏玉华表功的心理,开始进行极其谨慎的试探。她不再只是被动地“忏悔”,偶尔会在孙婆子放下食盒时,如同梦呓般,用极其虚弱、带着困惑的语气,零碎地提及那晚的片段。

“……那晚的汤……似乎格外苦些……”她蹙着眉,眼神空洞,仿佛在努力回忆一个模糊的噩梦。

“扶我的……好像是穿青碧色比甲的姐姐……力气好大……”她刻意模糊了丫鬟的服色和特征。

“墨韵斋……好冷……炭火味混着……一种奇怪的甜香……”

她说的每一句都似是而非,真假掺半,且都带着“病中恍惚”的不确定感。她密切观察着孙婆子的反应。大部分时候,孙婆子只是不耐烦地催促她“快些用饭,别胡思乱想”。但当她某次提及“青碧色比甲”和“奇怪的甜香”时,孙婆子收拾碗碟的动作有了一瞬间几不可察的凝滞,虽然很快恢复,但那细微的异常并未逃过苏婉清的眼睛。

这些零散的信息,结合她前世飘荡时对世子府下人等级、分工的模糊认知,以及近期通过流言和观察拼凑出的人员关系,在她脑海中逐渐汇聚、筛选。

目标,初步锁定。

首先,是栖梧苑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春菱。此女生得颇为伶俐,是家生子,其母曾在苏玉华的陪嫁庄子上做过管事,关系盘根错节。接风宴当晚,她曾被安排在花厅与外间回廊处伺候,有接触酒水、传递物品的便利。更重要的是,苏婉清回忆起,在她被“扶”去墨韵斋的模糊记忆中,似乎瞥见过一个穿着与水绿色相近(她故意说成青碧色混淆)比甲的身影在回廊转角一闪而过。而孙婆子在她提及服色时的细微反应,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其次,是厨房的一个帮厨婆子,姓赵。此人沉默寡言,负责一些洗切、看火打下手的活计,看似不起眼。但苏婉清记得,胡医正开的安神汤药,以及平日里各院的点心羹汤,都需经过大厨房。这赵婆子有接触药材和食材的机会。而且,有次苏婉清“无意”中听到两个低等小丫鬟嚼舌根,说赵婆子的儿子前阵子赌钱欠了债,是钱妈妈“好心”帮忙垫上的……这世上,哪有凭空的好心?

线索虽仍间接,但脉络已隐隐浮现。春菱可能是传递消息、引导路线的执行者;赵婆子则可能是经手药物、在饮食中做手脚的关键一环。

敌人不再是一个模糊的“苏玉华”,而是有了更具体的轮廓。

为了进一步麻痹苏玉华,为自己的暗中调查创造更安全的空间,苏婉清开始了更彻底的“以退为进”。

她开始“病情加重”。

送来的饭菜,她动得越来越少,常常只是象征性地扒拉几口,便“难以下咽”地推开。本就单薄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颊凹陷,脸色是一种缺乏生气的灰白。她整日里大多时间只是靠在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或者干脆闭目昏睡,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孙婆子送饭时的例行羞辱,她仿佛完全听不见,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那种彻底的、如同槁木死灰般的沉寂,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能传递出一种“崩溃”和“认命”的信号。

甚至有一次,孙婆子故意将一些馊掉的饭菜混入其中,她也只是默默地、机械地吃着,直到实在无法下咽才停下,没有任何抱怨或抗议。

她的这种状态,被孙婆子一丝不落地汇报了上去。

栖梧苑内,苏玉华听着钱妈妈的禀报,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真正放松的、带着轻蔑的笑意。

“看来,是真吓破胆了。”她慢悠悠地拨弄着茶盏,“倒省了我不少事。一个废物,留着也无妨,且让她自生自灭吧。”

她彻底相信,苏婉清这枚棋子已经彻底废了,被流言和恐惧彻底摧毁了意志,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她的注意力,开始更多地转向如何安抚因流言而略有受损的声誉,以及应对其他姨娘的暗中窥探。

听雪轩,仿佛真的成了一座被遗忘的冷宫。

而在这极致的“弱”与“退”之下,苏婉清的内心却如同冰封的火山。

她清晰地感受到苏玉华的放松,感受到来自外部的监视压力明显减轻。她知道,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夜深人静时,她会在脑海中反复推演如何进一步确认春菱和赵婆子的嫌疑,思考着如何通过老王头这条隐秘的线,向林嬷嬷传递下一步的指令——不是具体的行动,而是让她更详细地收集田庄管事贪墨的证据,留意庄户中是否有识字或稍有见识、可堪一用之人。

她像一株在严寒中蛰伏的植物,将所有的生机都收敛到根系,在无人可见的黑暗土壤中,默默伸展,汲取着微薄的养分,等待着破土而出、迎向春日的那一刻。示敌以弱,不是屈服,而是将锋利的爪牙深深藏起,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刻,能更精准、更凶狠地,扼住敌人的咽喉!这死寂的听雪轩,已成为她反攻前,最坚固也最隐蔽的备战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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