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语·心途》带来的震撼效应在开幕夜持续发酵。在安排的官方采访区,江浸月应对着来自全球各大艺术媒体的提问。起初,问题都围绕着她的创作灵感、技法运用以及对当代艺术的看法。她回答得条理清晰,态度不卑不亢,展现出的专业素养与艺术见解令不少资深记者暗自点头。
江浸月渐渐放松下来,认真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她清晰地阐述着自己如何通过动态影像和音乐来构建情感,那份对创作的熟稔与热爱,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然而,就在采访顺利进行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眼神闪烁的男记者,突然挤到前面,用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日语,高声问道:
“江浸月小姐,您的作品确实令人印象深刻,技术也相当成熟。但据我们所知,如此高质量的制作背后必然需要巨大的资金和支持。有消息称,您与寰宇集团的殷夜沉先生关系匪浅,这是否是您能如此迅速获得顶级平台和资源,包括这次双年展重磅单元展映机会的关键呢?有传闻称,您与殷先生早年相识,关系特殊,您如何看待外界关于您是‘依靠关系上位’、‘情妇转正’的质疑?您认为您的成功,究竟有多少是来源于您的才华,又有多少是来源于殷先生的‘鼎力相助’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瞬间炸响在采访区。
其他正在提问或记录的记者们都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或惊讶、或玩味、或不满的神情。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焦点全都集中在江浸月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她握着话筒的手指猛地收紧,纤细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几乎要将那坚硬的话筒捏碎。刚才还流畅运转的大脑像是被骤然抽空,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几个尖锐刺耳的词汇在耳边反复回荡——“关系匪浅”、“依靠关系上位”、“情妇转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从脸部褪去后带来的微微眩晕感,以及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的、冰锥刺入般的寒意。那些恶意的、被精心扭曲过的词汇,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向她最在意、也最难以启齿的软肋——她与殷夜沉之间那复杂纠缠的过去,以及他确实为她提供了平台的事实。这让她此刻的任何辩解,在预设的恶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清晰有力的声音。试图为自己、为自己的作品辩护的词语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周围原本友善或中立的目光,此刻似乎都带上了审视与怀疑,那些闪烁的镜头不再记录她的才华,而是化作了无数冰冷的眼睛,贪婪地捕捉着她的狼狈与失措。一种混合着巨大屈辱、难堪和无力感的浪潮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形彻底吞没。她甚至能感觉到小腿有些发软,全靠着一股不想在此时彻底倒下的倔强,才勉强支撑着自己站在原地。
现场秩序瞬间失控。其他记者见状,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一些人皱起眉头,对这种偏离艺术的恶意提问表示不满;但更多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冲突激发了职业性的“嗅觉”,开始争先恐后地将话筒和录音设备递过来,更多类似或更加露骨的问题,如同乱箭般夹杂在喧闹声中,向她激射而来:
“江小姐,请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您和殷先生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恋人吗?”
“有确切消息说您介入了殷先生与藤原静香小姐的婚约,这是真的吗?您对此有何解释?”
“请问殷先生是否就是您作品背后最大的‘赞助人’?”
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将她团团围住,采访区的界限被打破,人群拥挤推搡,话筒和镜头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身上。江浸月被困在中心,像暴风雨中一株无所依凭的浮萍,又像被猎人围堵住的小鹿,勉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她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长睫如同受伤蝶翼般不住轻颤,试图避开那些刺目的闪光灯和探究的视线,但眼底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慌乱、受伤,以及一层迅速积聚起来的水光,却早已被无数镜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她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周围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扭曲而充满恶意的漩涡,只有她自己是那个即将被撕碎的焦点。先前因作品成功而建立起来的薄薄铠甲,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卑劣的攻击,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