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舞曲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陆深便极有风度地松开了手,后退半步,对江浸月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谢谢江小姐,和你交谈、共舞都很愉快。”他的目光在她微醺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那句“资本应该成为翅膀,而不是枷锁”的暗示,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动荡的心绪里漾开圈圈涟漪。他分寸掌握得极好,适可而止,微微颔首后便转身,优雅地融入了觥筹交错的人群,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
江浸月微微松了口气,酒精带来的短暂勇气似乎也消耗了一些,舞池中央的光晕让她有些目眩。她下意识地想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
然而,就在她脚步微移的刹那,乐队音调猛地一转!
如同炽热的阳光冲破云层,热情奔放、节奏强烈到近乎狂野的拉丁舞曲骤然炸响!密集的康加鼓点、嘹亮的小号、撩人的沙锤声瞬间撕裂了残余的优雅,以无可抗拒的力道点燃了全场的空气!灯光师也极其配合地将光线切换成绚丽动感的色彩,光束飞快扫过人群,制造出令人心跳加速的迷离效果。
这突如其来的节奏变换让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即,一种更加躁动热烈的情绪如同电流般在宴会厅里窜开。
就在这节奏爆燃、光影交错的间隙,一个身影如同早已计算好时机般,倏然出现在她面前。
“江小姐,看来美妙的音乐总是我们相遇的契机。”顾辰风含笑的嗓音带着阳光般的热情,穿透了热烈的音乐。他一身白色休闲西装,领口随意敞开,显得清爽又不羁,那双桃花眼此刻格外明亮,闪烁着纯粹的欣赏与邀约,“这节奏让人脚底发痒,不跳一曲简直是罪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下你真正的舞姿?我一直觉得,你的身体里藏着一团等待点燃的火焰。”
他的邀请直接、热烈,充满了艺术家之间的共鸣感,毫无阴霾。微醺的江浸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动感到极致的音乐彻底俘获。酒精放大了她所有的感官,也冲垮了理智的堤防。陆深的暗示言犹在耳,对绝对控制的抗拒,对短暂自由的渴望,在这一刻伴随着强劲的节拍轰然爆发。
她几乎未作多想,仰起脸,展露出一个近乎放肆的、灿烂夺目的笑容——那是挣脱所有束缚后的明艳与生动——欣然将手递给他:“当然!这音乐谁能拒绝?”
顾辰风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全然的自信。另一手刚扶上她的腰侧,音乐恰好迎来一个强烈的重拍!
下一刻,江浸月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
所有的生涩和拘谨被彻底抛却,她就像是终于回到了水中的鱼,每一个细胞都跟随着音乐苏醒、舞动!她的身体柔韧至极,却又充满了爆发的力量。摆胯、旋转、踏步……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鼓点上,既性感大胆到了极致,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艺术美感,丝毫没有低俗的意味。
那身象牙白的礼服此刻成了她最完美的战袍。前短后长的设计让她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在激烈舞动中展现无遗,每一个踢踏、每一次缠绕都勾人心魄。丝滑的面料紧贴着她的身体,完美勾勒出那纤细腰肢与饱满臀胯之间惊心动魄的曲线差,又在高速旋转中飞扬起来,划出令人眩晕的优美弧光。她颈间那枚巨大的粉钻疯狂闪烁,与她眼中因兴奋和酒精而氤氲的水光交相辉映。
她完全沉浸在了音乐和舞蹈的世界里,脸上洋溢着一种忘我的、极具感染力的欢愉笑容,与顾辰风默契互动。时而贴近,呼吸交错,眼神拉丝;时而分开,各自solo,却又在下一秒被强有力的手臂拉回,完成一个令人惊叹的托举或旋转。他们不像是在表演,更像是两颗因艺术而共鸣的灵魂,在用身体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
全场彻底炸裂!
“天哪!那是谁?!跳得太辣了!” “是顾导和殷总的女伴!天呐!她居然这么会跳拉丁!” “这腰胯!这力度!这表情!我要死了!太性感了!” “看到没看到没!刚才那个下腰!顾辰风搂她的那个动作!啊啊啊!” “录下来!快录下来!这画面绝了!”
惊叹声、尖叫声、口哨声、喝彩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宴会厅,几乎要将屋顶掀翻。许多年轻宾客忍不住跟着节奏疯狂摇摆尖叫,气氛嗨到顶点。男性宾客们的目光几乎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黏在江浸月身上。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惊艳、赤裸裸的欣赏以及无法抑制的原始欲望的注视。她此刻散发出的那种融合了圣洁面容与魔鬼身材、清纯气质与野性舞姿的极致反差魅力,对异性有着核弹级的杀伤力。不少人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酒洒了都浑然不觉。
苏晚意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如面具。她看着舞池中央那个轻而易举就成为绝对焦点的江浸月,看着周围那些男人几乎要喷出火的痴迷目光,尤其是感受到不远处那股越来越冷的低气压,她气得几乎要将指甲掐进掌心。她凑近身旁的女伴,声音不高,却像毒蛇吐信,带着尖锐的讥讽:
“啧,跳得还真是忘我呢。这默契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合作了多少年的老搭档呢。看来搞艺术的人之间,就是容易产生这种……超越常理的‘火花’和‘灵感’啊。就是不知道殷总欣赏起来,会觉得是艺术呢,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话像冰针,刺入周围沸腾的空气里。
而此刻,舞池边,殷夜沉站在那里,像一座骤然降临的冰山。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比平时更加波澜不惊。但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他那双深邃的风眸已然彻底沉静下来,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压抑到极致、吸饱了能量的漆黑海面,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种能将人吞噬的死寂与冰冷。他紧抿的薄唇血色淡去,拉成一条极度隐忍却锐利无比的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在竭力锁住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骇人力量。
他指间原本随意端着的酒杯已被无声地攥紧,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清晰的白色,手背上青筋隐现。那冰冷的玻璃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但他终究没有让它碎裂,只是那紧绷的力度,让旁边偶尔瞥见的人心惊胆战。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箭,穿透所有喧嚣和迷离的光影,死死地钉在舞池中央那个旋转、欢笑、浑身散发着惊人魅力和自由气息的女人身上。
那个仿佛彻底忘却了他的存在、正在别人怀中燃烧绽放的女人。
陆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这出远超预期的精彩戏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而深远的弧度。
拉丁舞曲还在疯狂地燃烧、咆哮,带动着全场的气氛冲向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但在一片沸腾的狂欢之下,一股足以冻结一切的寒流,正以殷夜沉为中心,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