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向行的车刚驶进易家别墅的大门,还没停稳,他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往客厅跑去。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慌乱的“噔噔”声,与往日沉稳的步伐判若两人。
客厅里的水晶灯亮着,却照不进他心底的阴霾。 他扶着沙发扶手,弯着腰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衬衫的领口。 刚才在云顶宾馆大堂看到的画面,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眼前反复回放——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架着沈初年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沈初年的肩膀微微耸起,而宋启铭站在对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里的锐利,仿佛要将人戳穿。
“宋启铭……他怎么会找沈初年?难道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易向行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惶恐。 他伸手抹了把脸,却感觉手心全是冷汗,连带着心脏都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砰砰”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许多年前的陈年旧事,此刻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父亲和母亲在书房里压抑的争吵,想起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那份文件,还有宋启铭当年寻找失踪女儿的相关报道……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段,此刻全都清晰得可怕,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尖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他太清楚了,有些事情就像埋在地下的炸弹,一旦被引爆,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像许怜月的死,明明已经过了20年了,所有人也以为真相会永远被掩盖,可最终还是曝光在了阳光之下。 而他手里攥着的秘密,比许怜月的车祸真相更可怕——那不仅仅是几条人命的事,更是牵扯着易家、宋家、上官家三代人的恩怨,一旦说出去,不仅是整个易家,还有上官家,都会被彻底整垮,甚至还会赌上孩子们的未来。
“不行……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易向行猛地直起身,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可很快,这丝决绝就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他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警惕地往别墅外看——夜色沉沉,院子里的路灯亮着,隐约能看到树影晃动,可在他眼里,那些晃动的影子,都像是宋启铭派来的黑衣人,正死死盯着这栋别墅,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易向行放下窗帘,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一种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种强烈的恐慌感,比他藏起自己也是许怜月死亡的参与者 ,还要更可怕。 脑壳里一片空白,往日在商场上谈笑自若、能从容应付八方的易氏董事长,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六神无主,丧失了所有的主见与判断力。
他想找人倾诉,想找个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一圈,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告诉南希吗?他不敢——他怕女儿知道真相后,会彻底崩溃,会恨他这个隐瞒了半辈子的父亲。 找上官家帮忙?更不行——上官家和宋家早有牵扯,万一他们把消息泄露给宋启铭,后果只会更糟。
易向行缓缓蹲下身,双手抱着头,将脸埋在膝盖里。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的跳动声交织在一起。 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那些秘密被揭开,害怕高云凤知道后会怨恨自己,害怕易家要毁在自己手里,更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可他不知道,这份恐惧,才只是开始。宋启铭找沈初年的举动,已经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京市商圈这潭看似平静的水里,而他攥着的秘密,终将在这场风波里,将易家被彻底推向风口浪尖。
他想起许怜月,发现他藏起来的那个档案时惊恐的表情,“她可是我姐姐的孩子啊!你为什么不说?”。
那个愚蠢而善良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被陷害流产,知道高云凤害她,也知道宋念失踪的真相,可她还是选择替他隐瞒了,而他却在许怜月撞破自己和高云凤的丑事后,毅然决然地和高云凤商量,要把她处理掉。
易向行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时刻,突然又想起许怜月,可能是自己种下的罪孽太深重吧,许怜月的面容就像一股清流,在荡涤着他肮脏的灵魂,如一记响亮的鞭挞,叫他开始直面自己内心的丑恶与过往犯下的错。
良久,他终于站起身来,脚步趔趄的向书房走去。
客厅里的水晶灯,在努力闪烁了几下之后,突然爆裂,窗外的夜色此时毫不留情地涌进了客厅,四周一片漆黑。
明天注定是一个艰难前行的日子,就像这黑夜,在天亮之前,必然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