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中央训练场。
这里没有天空,只有高耸的合金穹顶。惨白的巨型探照灯如同冷酷的巨眼,将下方广阔的金属平台照得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阴影可以遁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金属摩擦的焦糊味,以及年轻人体液蒸腾的汗味,混合成一种刺鼻的、属于钢铁和力量的独特气息。
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训练场一角,一架通体漆黑、线条凌厉如刀锋的重立体——“破晓”,正进行着高强度的战术规避演练。
它庞大的机体在有限的空间内展现出令人瞠目的灵活性。沉重的钢铁双足在特制的高强度合金地板上蹬踏、急转,每一次变向都带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四溅的火星。
链锯刀撕裂空气的尖啸是它的战歌。巨大的链锯刀臂挥舞着,化作一片高速旋转、闪烁着寒光的死亡扇面,精准地格挡开从四面八方高速射来的红色训练激光束。
“好小子!马克!继续保持!左倾十五度,侧滑步接Z字变向!引擎功率推至临界!快!” 埃隆教官粗犷的吼声在训练场上空回荡,通过内部通讯器直接炸响在驾驶舱内。
“破晓”的驾驶舱内,汗水早已浸透了马克的黑色作战服背心,紧贴在贲张起伏的肌肉上。年轻的脸庞上布满汗珠,顺着刚毅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琥珀色的瞳孔因高度专注而收缩如针尖,死死锁定着全息视界中如同暴雨般袭来的红色光束轨迹。粗重的喘息混合着引擎的咆哮,撞击着他的耳膜。
左臂的操控杆猛地向左后方拉死,同时右脚将踏板狠狠踩到底。
“破晓”庞大的机体在高速前冲中,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腰部,上半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后方极限倾斜,沉重的左足充当支点,在地面犁出一道刺目的深沟。
整个机体在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几乎与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横移出去。
与此同时,右臂的巨大链锯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弧,将原本射向驾驶舱核心的数道致命光束瞬间搅碎。
“漂亮!”埃隆教官的吼声带着狂喜。
然而,完成这一堪称教科书级极限机动的同时,驾驶舱内猛地响起刺耳的骨骼错位声和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呃!”巨大的过载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马克的身体上。尽管有先进的缓冲系统抵消了大部分冲击,但那瞬间的恐怖扭力,依旧让他的腰部和左肩关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眼前阵阵发黑。全息视界中的数据流都出现了瞬间的紊乱波动。
“马克?你怎么样?”埃隆教官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
马克狠狠咬住下唇,剧痛刺激下,一股更凶狠的戾气从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燃起。他喉结滚动,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右手操控杆猛推,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回应:“继续!”
“破晓”倾斜的机体在即将彻底失控翻倒的临界点,右足重重踏地,引擎发出濒临过载的咆哮,硬生生将自身扳回平衡!链锯刀再次扬起,无畏地迎向下一波更密集的激光束。
训练场上方,环绕着合金穹顶的高位观察平台。这里光线昏暗,与下方惨白炽烈的训练场形成鲜明对比。单向透明的特种玻璃,将外界的喧嚣完美隔绝。
查尔斯无声地伫立在观察窗前。
他身形挺拔,一袭剪裁合体的纯黑长袍,边缘绣着繁复的金色光影纹路。金色长发如同流淌的熔金,柔顺地披在肩后,衬得他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容更加完美得不似真人。只是那完美之下,是一种毫无瑕疵的冰冷,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像。
他微微垂眸,俯视着下方训练场中,那架在激光暴雨中如同黑色闪电般穿梭挣扎的“破晓”。狭长微挑的凤眼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无机质的银色流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他身后半步,荷光者梵蒂如同他延伸的影子。全身包裹在带有精密传感装置的黑色紧身制服中,面容被覆盖着冰冷数据流的监测仪面具完全遮挡,只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下颌。她静默如石,只有面具内部细微的光点随着下方重立体的动作而明灭跳动。
“驾驶员:马克。”梵蒂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直接传入查尔斯佩戴的微型通讯器中,“极限机动动作完成度:98.7%,超出该型号重立体理论极限值15.6%。驾驶员承受过载峰值:17.6G。短期生理损伤:腰椎L4\/L5轻微错位,左肩冈上肌撕裂。”
查尔斯完美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在精密仪器上发现预期内参数的满意。
他抬起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轻轻点在冰冷的单向玻璃上,正对着下方“破晓”驾驶舱的位置。指尖在玻璃上缓缓滑过,留下一道无形的轨迹。
“我倒要看看你多久能恢复……”他轻声低语,声音如同最优美的咏叹调,却带着浸透骨髓的寒意,“标记。”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审判之印,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下方那个在钢铁风暴中咆哮挣扎的年轻生命之上。
梵蒂监测仪面具上的数据流瞬间加速闪烁了一下,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微弱蜂鸣,随即恢复如常。
查尔斯收回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单向玻璃的冰冷触感。他没有再看下方那场惊心动魄的训练,转身,黑色长袍的下摆在昏暗中划出一道优雅而冰冷的弧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观察平台更深的阴影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荷光者梵蒂是查尔斯最忠诚的机械,紧随其后,消失在黑暗中。单向玻璃之外,训练场上,链锯刀的尖啸与引擎的轰鸣依旧震耳欲聋,掩盖了上方发生的一切。
只有马克驾驶的“破晓”,在又一次极限规避后,似乎极其短暂地顿挫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寒流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