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的手机在包里震到第三下，沈墨渊这才伸手，不动声色地把那嗡嗡响的手机抽了出来。
“再这么盯着屏幕看，眼珠子都得掉进去咯。”他单手解锁，直接把手机关机，那动作干脆得就像拔掉一颗烦人的钉子。
她没阻拦，也没吭声，只是死死攥紧包带，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夜风顺着生活区的小路刮过来，吹得她裙角轻轻扬起，她就像一只被风按住的蝴蝶，想飞却不敢动。
沈墨渊看了她一眼，没问群里发了啥，也没提林悦的朋友圈。他心里明白，有些话这会儿问，就跟往伤口上撒盐一样。他只说：“去操场不？”
“啊？”她一下愣住了。
“我说，去操场。”他又说了一遍，语气平平淡淡，“你在这儿站了快十分钟啦，跟个卡壳的Npc似的，再不活动活动，明天校花排行榜都得出问题。”
她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他在打趣，嘴角抽了抽：“你这比喻也太离谱了吧……校花还能出问题？”
“这是技术问题，懂不懂啊？”他耸耸肩，“现在大家都在弄这些，咱也得优化一下环境。去不去？”
她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教学楼后面的小林荫道，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就好像有人按了开关似的。沈墨渊走在前面，背挺得直直的，走路不快不慢，总能保持在一个她想追又不想追上的距离。
到了操场，有几个学生在夜跑，跑道上零星亮着几盏地灯。空气里有股塑胶味，还混合着初夏傍晚的草香，远处篮球场传来几声拍球和欢呼声，就像背景音。
“你以前来过这儿不？”沈墨渊突然问道。
“来过啊，”她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军训第一天，站军姿站得腿都抖了，教官说‘抬头挺胸，你们是祖国的未来’，我心里想，未来要是天天这样，我还不如回到小学呢。”
沈墨渊轻声笑了一下：“你那时候是不是偷偷低头看手机啦？”
“怎么可能！”她瞪了他一眼，“我可是标兵呢！”
“哦。”他点了点头，“那为啥照片里你帽子歪了，还露出一角手机？”
她猛地想起摄影社上周发的军训回顾图——靠，那张她以为没人发现的偷拍！
“谁让你翻摄影社的图库的！”她跺了跺脚，脸颊有点泛红。
“不是我翻的。”他一脸无辜，“是陆学长发朋友圈配文‘青春无敌’，还顺手@了你。我点进去就看到了。”
“陆羽……”她咬着牙，“下次招新我得把他踢出评审组。”
“他挺上心的。”沈墨渊语气平静，“海报设计、场地布置，连招新横幅都是手写的。都快穿玩偶服去发传单了。”
她哼了一声：“他就是想刷存在感。”
“那你呢？”他突然转头看着她，“你存在感都爆棚了，还用刷吗？”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月光斜斜地照在他侧脸，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清清楚楚。他眼神淡淡的，好像藏着什么没说出来的话。
“我……”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没等她回答，直接走向跑道边的长椅，拍了拍上面的灰：“坐。”
她乖乖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就像上课听讲的学生。
沈墨渊在她旁边坐下，两人肩膀之间刚好能吹过一阵风。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草莓味软糖，撕开包装，递了一颗给她。
“哪儿来的？”她接过糖，有点惊讶。
“便利店拿的。”他面不改色。
“你还会顺手拿东西啊？”
“不是拿，是合理补给。”他一本正经，“刚才看你脸色，跟我高中时同桌考砸后要跳楼前的表情一模一样。我得备点糖，省得你当场emo。”
她扑哧一声笑了：“我有那么夸张吗？”
“有。”他点了点头，“你刚才站在公告栏前，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糖纸。其实她知道他在逗她，也知道他察觉到她不对劲了。可有些情绪，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你说……”她声音变轻了，“要是一个人，明明啥都没做错，可所有人都说她不对，她该咋办？”
沈墨渊没马上回答。他剥开一颗糖，慢慢放进嘴里，尝到甜味后才开口：“那就让所有人，都变成她的观众。”
她转头看着他。
“你不是演员嘛？”他侧脸带着笑，“校花出道，自带背景音乐，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既然躲不掉，不如把戏演得漂亮点。”
“可我不想演。”她小声说，“我想……就做我自己。”
“那你现在是谁啊？”他突然问道。
她愣住了。
“是那个被黑帖围攻的姜悦兮？还是被林悦朋友圈刺激一下就退缩的姜悦兮？还是……”他顿了顿，“那个在摩天轮上笑着说我心跳太快的姜悦兮？”
她呼吸一滞。
他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她：“你要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还指望别人相信你？”
夜风突然大了些，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没去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朝跑道走去。
“去不去？”他背对着她，声音随着风飘过来，“再不运动，脂肪都要替你发帖了。”
她愣了几秒，突然笑了出来，抓起包追上去：“你能不能别老用网络梗损我啊！”
“不能。”他头也不回，“这是我的人设，不能崩。”
她小跑几步跟上他，两人并肩踏上跑道。塑胶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就像踩在某种柔软的垫子上。远处音乐换成了一首轻快的歌，节奏正适合慢跑。
他们没跑太快，就这么匀速跑着，好像在丈量一段不需要答案的距离。
一圈，两圈。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好像终于从一个看不见的牢笼里挣脱出来了。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刚才我其实……有点害怕。”
“怕啥？”
“怕你也会像别人一样，开始怀疑我。”她声音很轻，“怕你哪天醒来，觉得我配不上你，或者……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沈墨渊脚步没停，却突然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
她愣了一下，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疼不疼？”他问道。
“啊？”
“我捏你耳朵，疼不疼？”
“……不疼。”
“那你说，我是不是真心的？”他侧头看着她，眼神很认真，“要是我是假的，能捏出温度来吗？”
她愣住了，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收回手，继续往前跑，语气又变得懒散起来：“我沈墨渊，不玩替身那一套，不搞白月光的剧情，更不会因为几张破图就怀疑我喜欢的人。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去校门口直播吃柠檬，边吃边唱《爱情买卖》。”
“别别别！”她赶紧拉住他的袖子，“你要是真唱了，我可就成替身了——替全校女生丢这人。”
他笑了起来，眼角微微弯起。
第三圈快跑完的时候，她突然停下，弯着腰喘气。
“不行了……歇会儿。”她扶着膝盖，“我感觉我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停下，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她：“喝点，别脱水了。”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珠顺着嘴角滑下来，落在锁骨上。
他扭过头去，耳朵尖微微红了一下。
她注意到了，笑着眯起眼睛：“你脸红了？”
“没有。”他否认得很快。
“有！你肯定脸红了！”她凑过去，“你是不是又在脑子里演什么狗血剧情了？比如‘女主喝水太美，男主心动失控’？”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把水喝完别洒出来。”他一本正经，“再这么下去，你迟早得申请‘湿身福利’奖学金。”
“你才湿身呢！”她又气又笑，假装要把水泼他。
他往后一跳，动作灵活得像只猫。
她追了两步，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他反应超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把她拉进怀里。
两人撞在一起，她额头磕在他肩膀上，鼻子里全是他洗衣液的味道——雪松混合着一点柑橘香，干净又清爽。
“没事吧？”他低下头问。
她摇了摇头，没动。
心跳声在耳边响得厉害，都分不清是谁的了。
她想说“放开”，可手却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角。
就在这时，她的包又震动起来。
两人同时僵住了。
她慢慢退开，从包里掏出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可包还在震。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沈墨渊拿走的那台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塞回来了，正贴着包内侧疯狂震动。
她抬起头看着他。
他耸耸肩：“系统自动重启，防沉迷功能失效。”
她盯着屏幕，锁屏上跳出一条新消息预览：
“【班级群】匿名帖更新：‘姜家财务危机实锤，房产抵押记录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