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用芭蕉叶铺成的“床垫”柔软厚实，清晨的露水顺着叶尖滑落，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房清蜷在叶堆上伸了个懒腰，看着林默蹲在溪边处理刚捉到的山鸡，忽然觉得这几天的山路跋涉，竟没留下多少疲惫，反倒像场野趣十足的露营。
“今天的鸡烤着吃吧？”林默回头冲她笑，鼻尖沾着点鸡毛，看着有点滑稽，“昨天你说想喝鸡汤，我多留了两只，吊汤够鲜了。”
房清脸颊微红，没接话，转头看见林薇正对着远处平原发呆——那里散落着茅屋与水泥房，卫星锅在屋顶反射着晨光，像镶嵌在原始部落里的现代补丁。“发什么呆呢？”她走过去碰了碰林薇的胳膊，“再不走，太阳要晒头顶了。”
林薇回过神，眼神有点复杂：“你说……我们真的能顺利见到那个七牙吗？”她想起巨牙族的蛮横，心里总有点发怵。
“有林默在，怕什么？”房清拍了拍她的肩，语气轻快，“再说还有青牛族帮忙呢。”
正说着，林默已经拎着处理干净的山鸡走过来，背上的竹篓晃悠着，里面装着野果和两只扑腾的山兔。“走了！”他喊声刚落，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惹得房清“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林默有点懊恼地拍掉身上的草屑，“山里的石头都跟我作对。”
下山的路比来时好走得多，林默在前头开路，用砍刀劈断挡路的荆棘，偶尔回头喊一句“小心脚下”，声音在山谷里荡开，惊起一群飞鸟。房清和林薇跟在后面，踩着他踩出的脚印，倒省了不少力。
快到平原时，林默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看，有人来接了。”
青牛族的人穿着靛蓝土布褂子，领头的汉子皮肤黝黑，咧嘴笑时露出两排白牙，正是图拉族长派来的向导。“林默兄弟！族长在寨子里备了酒，就等你们啦！”汉子嗓门洪亮，上来就拍林默的背，力道重得让他踉跄了半步。
房清忍不住笑：“看来你们是真熟。”
林默揉着后背龇牙：“这家伙叫阿木，上次跟图拉去中国，喝多了抱着电线杆唱山歌，还是我把他拖回酒店的。”
阿木听见了，嘿嘿直笑：“那是你们中国的酒太柔，喝着像糖水，不知不觉就多了嘛！”他引着三人往寨子走，沿途的青牛族村民纷纷打招呼，孩子们追着他们的竹篓跑，好奇地盯着里面的山兔。
寨中心的空地上，图拉族长正坐在茅草棚下喝茶，见他们来了，立刻起身迎上来：“林默！可把你盼来了！”他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据说是族里的文书，会说流利的中文。
“图拉族长，麻烦你了。”林默抱拳行礼，目光落在远处几个扛着猎枪的汉子身上——他们腰间挂着弯刀，看着不好惹。
图拉看出他的顾虑，哈哈一笑：“放心，都是自己人。巨牙族那边我已经派人去递话了，七牙说……想见见你带的两位女客人。”他话说得委婉，眼神却在房清和林薇身上转了转。
房清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什么，林默已经接过话：“见可以，但规矩得我们定。”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要么在青牛族地界谈，要么免谈。”
图拉愣了愣，随即点头：“我也是这么跟来使说的。七牙那小子野心大，但现在不敢跟我们撕破脸，估计会答应。”
正说着，有族人匆匆来报：“族长，巨牙族的人到了，就在寨门口等着。”
林默眼神一凛：“来得倒快。”他转头看向房清和林薇，“你们在棚里等着，我去看看。”
“不行。”房清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倔强，“要见就一起见，躲着像什么样子？”她看了眼林薇，见她也点头，便更坚定了，“我们又没做错事，怕他不成？”
林默还想说什么，房清已经拽着林薇往前走了，步伐轻快得像阵风。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几天那个总爱脸红的姑娘，好像悄悄长出了点锐气。
寨门口的七牙穿着迷彩裤，腰间别着把银柄弯刀，身后跟着十几个壮汉，个个面露凶光。看见房清和林薇时，他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毫不掩饰的贪婪像针一样扎人。
“这就是林默兄弟带的客人？”七牙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目光在房清脸上黏了半天，“果然是美人胚子，难怪我哥五牙会动心。”
房清皱眉：“我们是来谈郭总的事，少扯别的。”
七牙挑眉，刚想说什么，林默已经挡在她们身前，语气冷得像冰：“放人，开矿的合同照签，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放可以。”七牙舔了舔嘴唇，视线又越过林默看向房清，“但我有个条件——让这位房小姐留下，给我当三天顾问，讲讲你们中国的开矿技术。”
这话里的龌龊谁都听得懂。房清气得发抖，刚要发作，却被林默按住了手。他没看七牙，反倒回头冲房清笑了笑：“你先回棚里去，我跟他聊聊。”
房清瞪着他，眼里像冒着火：“聊什么？这种人根本听不懂人话！”她猛地挣开林默的手，往前走了半步，直视着七牙，声音清亮，“想留我？可以啊——先打赢我身边这位再说！”
她指着林默，下巴微微扬起，晨光落在她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英气。林默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涌上笑意——他就知道，这姑娘藏不住那点烈性。
七牙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硬气，脸色沉了沉：“美人还是温顺点好，不然……”
“不然怎样？”房清冷笑，“学你哥五牙，被人打断腿扔在山里喂狼？”
这话像针戳中了七牙的痛处，他猛地抽出弯刀，却被林默一脚踹在手腕上，刀“哐当”落地。“看来没什么好谈的了。”林默活动着手腕，指节咔咔作响，“要么滚，要么躺着出去。”
青牛族的汉子们立刻围了上来，七牙带来的人也握紧了武器，眼看就要动手，图拉族长赶紧上来打圆场：“有话好好说！都是为了生意嘛！”
七牙捂着发麻的手腕，怨毒地看了房清一眼，又扫过林默，最终咬了咬牙：“好！郭晓我可以放，但开矿的分成要加两成！”
“一成。”林默寸步不让。
“成交！”七牙显然不想硬碰硬，撂下话就带着人走了，临走时还回头狠狠剜了房清一眼。
人群散去后，林薇才小声问：“你刚才不怕吗？”
房清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腿有点发软，却嘴硬道：“怕什么？有林默在呢。”她转头看向林默，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颊瞬间爆红，“看什么看！我只是……只是不想被那种人看扁。”
“嗯。”林默憋着笑点头，忽然觉得这姑娘炸毛的样子，比初见时的高冷好看多了，“走吧，喝鸡汤去，吊了一早上，该鲜掉舌头了。”
房清“哼”了一声，却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林薇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林默，忽然觉得这趟出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变得不一样。
青牛族的茅草棚里，鸡汤在陶罐里咕嘟作响，香气混着米酒的甜香弥漫开来。图拉族长举杯笑道：“为了生意，也为了朋友！干杯！”
林默举杯和他碰了一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房清——她正小心翼翼地挑着汤里的姜片，侧脸在火光里柔和得像幅画。他忽然觉得，这场原本充满凶险的旅途，好像真的被什么温柔的东西悄悄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