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窟内的气氛,因为昂热校长带来的信息和路明非手中那半张星图的出现,变得微妙而复杂。妥协、警惕、震撼、疑惑……种种情绪交织在空气中,比之前纯粹的对抗更让人心绪难平。
路明非紧握着手中已然闭合的青铜盒子,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奇异地安抚着他体内躁动不安的力量,尤其是那条依旧麻木沉重、泛着暗金光泽的龙化右臂。盒子内的碎片与他本源之间的共鸣如同低沉的背景音,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前路的方向,就藏在这残缺的星图之后。
昂热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昏睡的诺诺身上。“这里的能量场虽然暂时平复,但依旧不稳定,不宜久留。我们需要尽快撤离,将陈墨瞳同学送回学院接受更全面的检查和治疗。”他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决断力,仿佛刚才那番带着妥协与托付意味的交谈只是插曲。
凯撒点了点头,俯身小心地将诺诺抱起。楚子航沉默地收刀入鞘,但眼神依旧锐利,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尤其是那座恢复了死寂的青铜棺椁和林弦。
林弦从星图出现的震撼中回过神,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快速从路明非手中的盒子移开,重新聚焦在她的终端屏幕上,手指飞快地操作着,似乎在同步和分析刚才记录到的所有数据——星图的能量频谱、路明非接触碎片时的生理反应、棺椁的残余波动等等。
“林博士,”昂热转向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谢你在此次事件中提供的……协助。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属于卡塞尔学院和秘党的内部事务。你的科研任务,恐怕需要暂时中止了。”
这是委婉的驱逐。昂热显然不希望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有一个背景不明、目的存疑的科技侧代表在场,尤其是她刚刚目睹了太多核心机密。
林弦操作终端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科研人员的冷静表情:“昂热校长,我理解您的立场。不过,路明非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右臂的异常龙化,以及他体内多种不稳定能量源的共存状态,依然存在极高的风险。我携带的设备和初步数据,对于评估和稳定他的情况可能有帮助。”她的话语听起来合情合理,完全是从科研和“安全”角度出发。
路明非瞥了她一眼,黄金瞳中没有任何情绪。他从不完全信任林弦,这个女人的理性背后总隐藏着更深的目的。但此刻,他确实需要解决右臂的问题,这龙化状态不仅带来痛楚和不便,更像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昂热微微蹙眉,似乎在权衡。楚子航开口道:“校长,路明非的状况确实需要处理。”他没有明确支持林弦,只是陈述事实。
凯撒抱着诺诺,也开口道:“如果她的技术能帮上忙,我不反对。但必须在可控范围内。”他更关心尽快让诺诺得到救治,同时也对路明非这个潜在的、不稳定的“盟友”心存顾虑。
昂热沉吟片刻,看向路明非:“你的意见呢?”
路明非掂了掂手中的青铜盒子,感受着其中碎片传来的微弱脉动,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我无所谓。只要代价合适。”他看向林弦,“林博士,你的‘帮助’,这次又需要我支付什么?”
林弦与他对视,目光平静无波:“一次完整的、在受控环境下的身体数据采集,以及对你右臂能量源的分析机会。这对我的研究至关重要。”
“听起来像是要把我切片研究。”路明非语气平淡。
“是无损扫描和能量场解析,”林弦纠正道,“我以科研人员的职业道德保证,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且,这对您了解自身现状,控制力量有好处。”
“职业道德?”路明非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如果我感觉到任何不对劲……”他没有说完,但黄金瞳中一闪而过的冷芒已经说明了一切。
“成交。”林弦干脆地应下,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于是,撤离行动迅速展开。昂热带来的执行部专员在前方开路和警戒,凯撒抱着诺诺紧随其后,楚子航护在侧翼,路明非和林弦走在中间,昂热断后。一行人沿着来时的陡峭阶梯,缓缓向上撤离这座隐藏着惊天秘密的地下洞窟。
离开前,路明非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青铜棺椁。它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之中,斑驳古朴,仿佛刚才那令诺诺崩溃、精神污染弥漫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但他能感觉到,体内伪神碎片与棺椁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并未断开,只是暂时陷入了沉寂。这东西,他迟早还要回来。
通道漫长而压抑,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经历了连番激战和精神冲击,众人都显得有些疲惫,就连昂热,眉宇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天光,夹杂着冰原上特有的凛冽寒风。他们走出了通道入口,重新回到了北极冰盖之上。
外面天色昏暗,仿佛处于永恒的黄昏与黎明之交。暴风雪已经停歇,但寒风依旧如刀。巨大的冰渊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地蔓延向远方,周围散落着崩塌的冰块和之前战斗的痕迹——破碎的冰层、焦黑的爆炸点、以及一些尚未被完全掩埋的、属于加图索家族和林弦所属科技组的装备残骸。
几架隶属于卡塞尔学院的、经过伪装的垂直起降运输机已经停在相对平坦的冰面上,旋翼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轰鸣,激起漫天冰晶。
“先登机,离开这里再说。”昂热指挥道。
众人朝着运输机走去。执行部专员分散开来,建立警戒线。凯撒抱着诺诺,率先登上了其中一架飞机,机上的随行医护人员立刻上前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