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是一座独立的宏大仿古建筑，即使在深夜，也依旧有零星几个窗户亮着灯，那是通宵自习室的光亮。正门当然已经关闭，只有侧面的一个小门还开着，供夜归的学生刷卡进入，门口坐着打盹的管理员。
路明非当然不会走正门。
他借着树木和建筑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图书馆的后方。这里是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靠近一片小树林，光线昏暗。
根据他白天偶尔路过和听来的零星信息，图书馆的禁区藏书库似乎位于地下层，入口可能在建筑相对老旧的两翼区域。
他抬头打量着图书馆高大的外墙，寻找着可能的切入点。二楼有一扇窗户似乎没有完全关严，留下了一道缝隙。
估算了一下高度和攀爬路线，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
就在这时，一个压得极低、鬼鬼祟祟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的树丛里响了起来。
“嘘——师弟！这边！”
路明非身体猛地一僵，瞬间绷紧，几乎要下意识地发动攻击。他霍然转身，眼神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处的浓密树影。
只见那堆低矮的冬青灌木一阵窸窣晃动，然后，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从中探了出来，脸上挂着熟悉的、贼兮兮的笑容，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茎。
是芬格尔。
他像只钻洞的大狗一样，从灌木丛里艰难地爬了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沾到的树叶和灰尘，一边凑到路明非身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我就知道！你小子今晚肯定闲不住！”
路明非盯着他，眼神里的警惕未消，反而更浓了：“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吧？大半夜不睡觉，跑图书馆后面来赏月？”芬格尔嘿嘿一笑，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安珀馆那场面，啧啧，帅是帅，但也捅了马蜂窝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睡不着，要么窝房间里发霉，要么……就得干点啥。”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阴谋家的味道：“所以师兄我吃完最后一块小蛋糕就过来蹲点了！果然逮到你了！怎么，想进禁区逛逛？”
路明非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看着芬格尔。这家伙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嘛师弟，”芬格尔摊摊手，一脸无辜，“我可是来帮忙的！禁区那地方，你以为那么好进？各种感应器、密码锁、还有结界……哦，他们喜欢叫‘炼金矩阵防御系统’。就你这愣头青的样子，估计连门在哪儿都找不到，就得触发警报被请去执行部喝茶了。”
“你有办法？”路明非问，语气平淡。
“嘿嘿，不然我来干嘛？”芬格尔得意地挑了挑眉，从他那件脏兮兮的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金属徽章的东西，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喏，新闻部特制，‘路过卡’，能暂时干扰一部分低功率炼金感应器，不过时间很短。还有……”
他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手绘的草图，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图书馆部分区域的通道和标记，“……禁区入口的大概位置，以及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当然，只是相对，被抓住了可别把我供出来。”
他把东西塞到路明非手里，然后搓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路明非看了看手里的徽章和草图，又看向芬格尔：“条件？”
他才不信这家伙会无缘无故、冒着风险来帮忙。
“哎哟，师弟你这就见外了不是？”芬格尔故作伤心状，随即又换上那副奸商嘴脸，“不过嘛……既然你提到了，师兄我最近手头是有点紧，食堂新出的限量版黑森林蛋糕……”
“说重点。”路明非打断他。
“好吧好吧，”芬格尔撇撇嘴，“禁区里面，据说有一本《冰海残卷》的孤本笔记，放在d区第七排最下面那个书架角落里。你要是有机会……顺手帮我拍几页？就几页！”他双手合十，做哀求状，“主要是关于北欧神话里‘世界树’根系描述的那部分……师兄我的毕业论文就指望这个了！”
路明非盯着他看了几秒。这个理由听起来像是临时编的，但他没从芬格尔的表情里看出明显的破绽。至少，那本笔记应该是存在的。
“我尽量。”路明非将徽章揣进口袋，把草图仔细看了一遍，记在心里，然后揉成一团，手指微微用力，纸团瞬间被碾碎成细密的纸屑，随风散落。
“哇哦，毁尸灭迹。”芬格尔吹了声口哨，然后指了指图书馆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藤蔓覆盖了大半的通风口，“从那儿进去，能避开大部分监控。下去之后是一条老旧的维修通道，直通地下层。记住，‘路过卡’只能维持十分钟效果，动作要快。”
路明非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个通风口下方。他动作敏捷地扯开藤蔓，露出后面生锈的栅格。手指扣住栅格边缘，微微发力，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扭曲声，锈蚀的锁扣便被硬生生掰断。他将栅格轻轻挪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他回头看了芬格尔一眼。后者冲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又飞快地缩回了灌木丛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路明非不再迟疑，深吸一口气，矮身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铁锈混合的气味，空间狭窄，只能匍匐前进。管道壁冰冷粗糙。他凭借着记忆中标示的方向，在黑暗中默默爬行。
大约爬行了五六分钟，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空气流动的感觉。他小心地靠近，发现是一个通风管的出口，下面似乎是一个堆满杂物的狭窄房间。
他轻轻撬开出口的栅网，探出头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房间里没有人，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桌椅和书架。他悄无声息地滑落下去，双脚落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