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之久,才被皇帝萧景琰打破。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抚掌大笑,声震全场,“真乃虎狼之师!虽只十人,却有千军万马之势!镇国公,你让朕大开眼界!”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枫,脸上满是赞赏之色:“朕向来赏罚分明。镇国公练兵有方,麾下勇武,扬我国威,理当重赏!赐金千两,帛五百匹,御酒十坛,犒赏今日出战之勇士!”
“臣,代麾下儿郎,谢陛下隆恩!”张枫躬身谢恩,神色恭敬,并无半分骄矜。
周大牛等十名亲卫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齐刷刷单膝跪地,声如洪钟:“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得皇帝亲口赞赏、御赐犒赏!对张枫的忠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观礼台上,文武百官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出言附和,赞美之词不绝于耳。无论内心如何想,表面功夫必须做足。
楚王萧景琰笑容满面,看向张枫的目光更加热切。而二皇子萧景恒、永昌侯、王尚书等人,则强颜欢笑,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嫉恨交加。
皇帝摆摆手,示意周大牛等人平身,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张枫,看似随意地问道:“张爱卿啊,朕观你麾下这十人,战术精妙,配合无间,绝非寻常操练可得。不知爱卿这练兵之法,从何而来?朕,很是好奇。”
来了!
张枫心中凛然,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皇帝表面嘉奖,实则那探究的目光深处,隐藏着更深的忌惮。如此超越时代的练兵之法,若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必引猜忌。
他再次躬身,语气诚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怀:“回陛下,此法实乃臣迫于无奈,杂糅而成,当不得陛下如此盛赞。”
他微微抬头,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先父在世时,常于军中演武,臣年少时耳濡目染,略记得一些家传的合击之术与练兵要诀,只是当时年幼顽劣,未能深究。”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自嘲:“前番臣重伤濒死,府中人心浮动,外有强敌环伺。臣醒来后,深感势单力薄,为求自保,不得已重新捡起武艺,整顿府中仅存的百余名老兵。然人数既少,年岁又长,若按常法操练,难有成效。”
“臣苦思冥想,忽忆起少时翻阅某本前朝兵书残卷,其中提及‘以正合,以奇胜’,又强调‘兵贵精不贵多’、‘形散而神不散’。臣便大胆设想,能否摒弃传统密集阵型,化整为零,以极小的、灵活的单元进行战斗,依靠精妙的配合与机动来弥补人数与力量的不足?”
他将“三三制”的核心理念,用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兵家语言包装起来。
“于是,臣便以家传合击术为基础,结合那兵书残卷中的奇思妙想,再针对府中老兵经验丰富、但体力不及年轻人的特点,琢磨出了这套注重小队配合、地形利用与瞬间爆发的粗浅战法。今日侥幸得胜,实乃陛下天威庇佑,加之陈校尉等人未尽全力,容让之功。”
一番话,滴水不漏。将功劳归于“家传”、“前朝兵书残卷”和“迫于无奈的自保之举”,既解释了来源,又表明了自己并无野心,只是形势所迫。最后还将胜利归功于皇帝天威和对方容让,给足了京营面子。
皇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扶手,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原来如此。看来张爱卿此番磨难,倒也因祸得福,不仅开了诗窍,连兵家之事也悟了。‘兵贵精不贵多’…此言大善!”
他并未继续深究那“前朝兵书残卷”的具体内容,转而看向校场,感慨道:“若我大夏将士,皆能有此等精兵之貌,何愁边疆不宁?”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应和。
皇帝站起身,结束了这次的视察:“今日京营演武,朕心甚慰。尤其是镇国公,给朕,也给满朝文武,都好好上了一课!望诸位臣工,皆能如镇国公般,勇于任事,善于创新!摆驾回宫!”
“恭送陛下!”
圣驾离去,校场上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弛下来。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张枫身上,复杂难明。
张枫知道,今日他虽风光无限,但在皇帝心中,那根名为“忌惮”的刺,恐怕扎得更深了。帝心难测,今后的路,需更加如履薄冰。
然而,他并不后悔。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藏拙固然能暂保平安,但唯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与力量,才能真正站稳脚跟,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今日小试牛刀,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所有人知道,镇国公张枫,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