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夜幕四合, 红螺寺门前络绎不绝的香客也减少起来。
瘦高男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就站在寺庙的山门前,来来往往的香客居然全都视他如不见。
时间差不多了。
随着迎客僧吱呀一声合上了大门,古寺青阶前再无一人逗留。
瘦高男子早已随着最后一波人流进到了寺庙里,此刻正在一株古树的掩映下,避过了院内僧人的众多耳目,呆到了红螺寺的谢客时分。
既然白天的红螺寺毫无诡异迹象,那就夜探红螺寺,看一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
「任务播报里面说要除掉晋美彭措,奖励一万恶髓,可没说这边一万恶髓要怎么分配。白天那伙人似乎以为是每个参与者都能得一万恶髓,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天真。」
瘦高男子遥遥看着寺里影影幢幢的殿院,不由地撇了撇嘴角。在他看来,既然暗面视那个晋美喇嘛为大敌,那么更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谁率先击杀了晋美喇嘛,谁就得到了这一万恶髓。
至于剩下的人,在他眼里,很有可能成为此行的炮灰,白白给别人打工,最后一无所获。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脱离罗章等人的大部队,从而独自行动,选择直接夜探红螺寺的原因。
「一万恶髓,对应的是绿商的级别,来这里执行任务的行商,目前只有红商和紫商,也就是说后面大概率会有一名绿商参加进来。等到绿商到来,那事情可就玩完了,他大概率会取得队伍的主导权,甚至连晋美喇嘛的首杀也大概率是他的,到时候那就白干了。」
瘦高男子面色发狠,此番夜探红螺寺,若是有可能的话,最好直接就将这个晋美喇嘛给拿下了,他不想给后面的人留任何机会。
当然,他也不是盲目自信的蠢货,一个晋美彭措仁波切值这么多恶髓,他自然也会对其实力有着一番自己的判断。
「这一关恐怕不好过,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奖励。不过没关系,有这个在,不管晋美彭措仁波切是何方神圣,我都有办法对付他。」
瘦高男子摸了摸怀里的一样物事,那是一件有着莲花形底座的小巧塔形器物。说是塔状,但其实它的上半部分更接近于一个松果,由一块块的垒状物体错落有致地一块搭在另一块上,一看就咋内里蕴含着非常精巧的机簧结构。
【佛怒火莲】
近代火器与暗器结合的巅峰造物,无数的机簧互相勾连引动,一经触发就会形成强劲的推力,将隐藏在器物中的暗针向着四面八方发射出去,同时爆发出巨大火焰,连同着飞溅的金属碎块将周遭的一切全部摧毁。
这件暗器是瘦高男子在完成上一个暗面事件时获得。那次事件中他觊觎这件奇物,因此偷袭了一名资深的绿商,在他看来,那名绿商并不比他强多少,在死后对方给他留下了这件遗物。
虽然佛怒火莲是只能使用一次的暗器,但是在杀死那名绿商之前瘦高男子亲眼看见对方用仅存的另一件佛奴火莲干掉了一名强大的暗面土着人物。
因此他在知道这件暗器对人几乎无解的同时,又深深了解到行商等级只是恶髓的一个体现,并不能和一名行商的真实实力等价起来。
瘦高男子认为自己也颇具实力,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和普通的红商、紫商们混为一谈,实力才是他选择独自挑战这次任务的底气。
此时太阳已完全下山,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寺内的沙弥都回到了歇息的厢房,窗牖里开始透露出昏黄的光芒。
就是现在。
瘦高男子看了眼不远处悬挂在殿顶的红色法螺,准备开始行动。
他要找到这间寺庙的住持,向他逼问晋美彭措仁波切的下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感觉到夜晚的红螺寺和白天有点不太一样。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可能是人烟变少的缘故吧,偌大的寺庙一下变得空旷,任谁都会感到有点不自在,瘦高男子这样安慰自己道。
不过这也正是他需要的,要是红螺寺真是普通又正常的一间寺庙,他又上哪里去寻那个从名字上来看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晋美彭措仁波切呢。
穿过一间间厢房和一座座供奉着佛像的大殿,瘦高男子很意外地就顺利来到了寺庙的深处。
那是一片片颜色深沉的碑林,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亘古就盘踞在这里的沉默野兽,透露出一股大自然般莽荒的禅意。
模糊的诵经声从中隐约而依稀地传出。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瘦高男子神色微振,这似乎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开头,这心经由于短小精悍,易于诵持,所以成为许多僧人的功课。
问题在于,此经不止于在禅宗中广为流传,在藏僧中亦有所传诵。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离红螺寺里晋美彭措仁波切的真相更加靠近了呢。
略一犹豫,他便踏入碑林,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进发而去。
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借着参观的机会探过红螺寺内的路,知晓住持厢房就在这碑林后方。
路旁绿草荫荫,受风吹拂而产生些微摆动。不多时,瘦高男子便来到了一间从形制上就明显比其他同类更加高级的厢房外。透过厢房大门上的纸窗,隐隐能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在低头诵着经。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来到这处厢房的门外,原本模糊的诵经声已经无比清晰,内里僧人念诵的正是般若蜜多心经,此刻已经念到尾声。
瘦高男子聆听片刻,伸手欲要推开房门,然而房门大抵是插着一根门闩,一下子竟无法全功。
他也不急,渐渐加大出力,要说这也是一份怪力,迫得房门开合的幅度一点点加大,门闩在门后渐渐被挤得要脱出闩框。
在这个过程中,诵念经文的声音片刻未停,“菩提萨婆诃。”念到结尾处,声音戛然而止。
门闩骤然弹回了原处。
门前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影。
一片树叶缓缓落到那瘦高男子原先站立的地方,落在一双血淋淋的断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