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也在逃跑,从看到洪爷的一刹那起他就知道今天这件事情脱离了掌控。甭管他在山上的观悟者中处于什么样的领先地位,被如何追捧,甚至允诺了下山后的诸多好处云云,现在来的这帮人明显来者不善,一旦自己被他们抓住,那可就一切都化为梦幻泡影了。
洪爷将管理者的头颅抛进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也曾闪过一丝悲愤。不过眼下的他则顾不上思考这些,在林泰说出那一声跑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山上暗劲武者虽众,但是恐怕也不是洪爷的对手,更何况对方明显还是有备而来,更不会留给他们太多反抗的机会。
洪爷洪爷,真是好大的凶威。苏燃如是想着,此人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曾经将四九城杀得血流漂杵的人物,现在也是四九城地下势力的执牛耳者,虽然年纪老迈,但是年老不以筋骨为能,不管是统率力,还是表现出来的智谋以及对局势的把控,洪爷都无愧于是站在四九城顶端的人物。
而且与苏燃想象的不同,洪爷虽然身为权利中心的政治人物,但似乎骨子里对政治生物的那套利益交换的生存法则嗤之以鼻,在面对林泰的交涉时不仅一点没顾忌他的背景,甚至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打点笼络好了一切。
比较细思极恐的是,也不知道他究竟付出了点什么,才林泰这种能让诸多武者都要尊称一声大人的人,都会被他背后的势力所抛弃。这样一来,几乎达到杀鸡儆猴,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即使有人想要攀交情在洪爷手上活命,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了。
不过苏燃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发生了武者联军冲击洪鹤门阵营的事,更无从知道几乎只是洪天然一人,就把敢于反抗的武者杀得溃不成军这件事。不过即使是他知道了,最多也只得感慨一声逃走的选择是正确的,然后对洪爷其人再加深几分忌惮罢了。
苏燃很幸运,虽然他在此次观壁行动中实际上是获益最多的那个,但是在逃亡的路上却并没有受到洪鹤门人的阻击,也因此才能够顺利逃出那块血肉横飞的绞杀地带。
但是他逃到这里后只剩下孤身一人,和他还算有点交情的杨雄,打从逃亡一开始就不知去向了。不过这也正合苏燃心意,所谓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逃亡路上即使是交情再好的朋友也不见得能够共患,不在对方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一把就已经算得上是患难见真情了。
“等一下。”苏燃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他慢慢把腰弯了下来,猫起身子一点一点往前探。
只见面前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条蜿蜒的血迹,一直隐没到前方山路拐弯处。
苏燃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向那个拐角。
于此同时,作为武者的感知全开,苏燃像个排爆步兵一般一点一点前行着探路。
蜿蜒的血迹最终隐没到一处荒草堆里。由于并没有察觉到周边的环境里有什么异动,苏燃心中有了一丝预感,于是便伸手拨开了那处荒草堆。
被荒草掩没的赫然是一具尸体,从衣着来看还是苏燃认识的人,正是苏燃在管理者的房子里注意到的四人之一,也是后来在世玉祖师石壁处顿悟破纪录的那名女子……
此刻她面目全非地躺在荒草里,双臂肩关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小腹破开一道长长的伤口,地上的血迹正是从那里流出来,只是现在已经干涸发紫了。
从血迹来看,她应该是被人在别处打死,然后一路拖行到这儿来,再被行凶者非常随意地丢弃在这里的。
看着这一幕,苏燃的心头不由地涌上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他当然还记得此女之前在石壁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作为能力压林泰的天才,多少武者都向其抛出了橄榄枝。一分钟的顿悟时间也足以证明她的天赋和潜力有多出类拔萃,这样的人将来几乎一定能够大放异彩。
而且,她好像还是一介散修,没有师承,只是跟着家中长辈学拳就走到了如此地步,这一点连苏燃也自愧不如,实在是天才了得。
不过夭折的天才就不能算作是天才,就像不能兑现的天赋无法称之为天赋一样。她先前顿悟完成后应该没有去凑众武者的热闹,显然也是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可惜天意难料,谁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被洪鹤门入侵,所以还是在此处遭了毒手。
苏燃静默下来,虽然两人素昧平生,可他还是为这位女子默哀了一下。
“姑娘,若是平日里相见,我定不会让你曝尸荒野,但是今日事急从权,我还在逃亡路上,不便于此地久留,便只能为你稍作遮掩了,还勿见怪。”苏燃轻声道。
说罢,他暗自心道声得罪了,便用脚踢断了周围一剖齐人高的荒草,将之覆盖到了女子尸首之上。
做完这一切,苏燃便准备动身上路。
正在这时,他的鼻子一抽,听到远方吹来的风里似乎带着些血腥气,顿时心下一动,也躲到了一旁靠着山崖的荒草丛中。
这时三道人影边骂骂咧咧着边跌撞向这边跑来,仔细一看人人负伤,血液几乎浸透了衣衫。
“天杀的洪天然,他的体力难道是无穷无尽的吗?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身手还是一点没有减弱,还好我们三人配合默契,才能从他手中逃脱生天。”其中一人道。
苏燃认出这三人正是之前在观壁处聚集的武者,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石壁下顿悟到东西,就平白卷进了这种大难中。不过,洪天然,这个名字好熟悉,这不是怒罗权的那个新掌事人吗,他也来了?
另外一人点点头,正待答话,剩下那人却脸色大变,一脸恐惧地看向一个方向。
只见在夕阳下,一道人影正不紧不慢、似徐实疾地走向三人。长长的影子斜斜地落在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