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灵枢族巡守使云澈的质问,曜阳上前一步,周身那刻意收敛后偏向自然的道韵流转,显得平和而深不可测。他并未释放威压,但那份属于炼虚大能的渊渟岳峙,依旧让云澈及其身后的护卫神色微凛。
“我等自遥远的‘启明界’而来,途经贵宝地,只为借道上古星路,前往‘星殒之墟’,并无意冒犯灵枢族。”曜阳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指了指身后的巡天者叁柒贰,“这位是我们在旅途中遇到的伙伴,‘万械仙盟’的巡天者,或许与贵族有所渊源。”
“万械仙盟?”云澈眼中碧绿瞳孔微微收缩,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叁柒贰,尤其是其身上那些精密的符文与结构,脸上警惕之色稍减,但并未完全消失,“确是上古盟约中提及的失落传承之一。但盟约早已随着纪元更迭而失效。你们如何证明此行目的无害?星路关乎此界稳定,不容有失。”
显然,空口无凭,难以取信。
就在这时,沐晚秋肩头趴着的一只一路上安静蛰伏的、由她灵力温养的寻踪灵蝶,似乎被悬空山某种独特的气息吸引,轻轻扇动了翅膀,散发出微弱的、纯净的灵机。
云澈的目光瞬间被那灵蝶吸引,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以自身道韵温养的灵枢?手法虽显粗糙,但其蕴含的‘调和’之意,却与我族‘灵韵道’有几分相通之处。”他看向沐晚秋,语气缓和了些,“这位道友,似乎与我灵枢一道,颇有缘分?”
沐晚秋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温养的小灵蝶会引起对方注意。她落落大方地行礼道:“晚辈沐晚秋,略通音律,善于引导灵气,这灵蝶不过是随手为之,让巡守使见笑了。”
“音律引导,灵气调和……妙哉!”云澈眼中兴趣更浓,“我灵枢族亦擅长以‘天籁’、‘地脉’调和能量,构筑结界,驱动偃甲。道友此法,虽路径不同,却暗合大道。”
气氛因这意外的共同点,似乎缓和了一些。
曜阳趁势道:“我等愿以道心立誓,绝不在水云界生事,只求借用传送阵。若巡守使仍有疑虑,可派人随行监督,直至我们离开。”
云澈沉吟片刻,看了看曜阳深不可测的修为,又看了看与失落的万械仙盟有关的叁柒贰,以及似乎与灵枢道有缘的沐晚秋,最终点了点头:“诸位远来是客,我灵枢族也非不通情理。但使用星路非同小可,需得到山主首肯。请随我来,面见山主。”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引领众人踏上虹桥,朝着最高那座主峰飞去。
虹桥之上,符文流转,踏足其上如履平地。穿过云雾,众人得以更清晰地观察悬空山内部的景象。只见山峰之间,不仅有亭台楼阁,还有许多造型精巧的机关偃兽在云雾间穿梭巡逻,或搬运物资,或维护虹桥,秩序井然。一些灵枢族人或在平台上打坐调息,引动周天水木灵气;或操控着复杂的仪器,似乎在观测天象、调节地脉能量。整个悬空山,仿佛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活体法器,充满了智慧与自然的和谐美感。
司徒铃铛看得两眼放光,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李寒舟和凌清雪则默默观察着此地的防御体系与能量流动,暗自警惕。
很快,众人抵达主峰之巅,一座宏伟的、由青玉和某种活着的灵木共同构建的大殿出现在眼前。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以古老的灵枢文写着“天枢殿”。
步入大殿,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模拟着周天星斗。大殿中央,一位身着素雅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却目光深邃如星海的老者,正盘坐在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能量沙盘前。沙盘之中,山川河流、云雾星辰不断演化,仿佛缩小的水云界。
这位老者,气息如同浩瀚的海洋,深不可测,赫然是一位炼虚期的大能!正是悬空山之主——天枢老人。
云澈上前恭敬行礼:“山主,启明界来客已带到,为首者名为曜阳,欲借星路前往星殒之墟。同行者有万械仙盟巡天者,以及一位与我族灵韵道有缘的音修。”
天枢老人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温和的月光,扫过众人,在曜阳身上微微停留,点了点头:“老夫天枢,欢迎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让人心神宁静。
“见过天枢山主。”曜阳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星殒之墟……”天枢老人手指轻轻点动能量沙盘,沙盘中的景象迅速变幻,最终定格在一片破碎的、被灰色气流笼罩的星域,“那是一处古老的战场,亦是失落之地,充满了机遇,也遍布危机。诸位为何要去那里?”
曜阳略一沉吟,并未完全透露星辰之钥与虚界之事,只道:“为寻一些失落的传承,并探寻解决自身世界隐患之法。”
天枢老人深深看了曜阳一眼,仿佛能看透他部分隐藏的秘密,但他并未点破,只是缓缓道:“星路可以借予你们。不过,启动那古老的传送阵,需要庞大的能量,尤其是纯净的星辰之力。我悬空山积累的星核能量,在上一次星空异动中消耗颇巨,如今不足以支撑一次完整的传送。”
他话锋一转,看向曜阳:“老夫观道友身负星辰道韵,尤为精纯浩瀚。若道友愿意相助,为我悬空山补充部分星核能量,老夫不仅开启星路,还可赠予诸位一份详细的星殒之墟外围星图,以及一些关于那片区域近期异动的信息,如何?”
这是一个交易。补充星核能量,对拥有星辰之钥的曜阳而言,并非难事,但需要消耗不少时间和精力。而星图和异动信息,对他们接下来的旅程至关重要。
曜阳与沐晚秋几人对视一眼,见众人皆无异议,便点头应允:“可以。”
天枢老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如此甚好。云澈,带曜阳道友前往‘汲星台’。其余客人,可暂居‘迎客苑’休息。”
事情似乎顺利起来。然而,就在曜阳准备随云澈离开时,天枢老人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却让曜阳心中微微一动:
“对了,曜阳道友,大约三月之前,也曾有一批外来者途经此地,使用了星路。他们似乎……也对星殒之墟很感兴趣。其中一人,身上带着与你这位沐小友类似,但更加驳杂不纯的……冰寂气息。”
沐晚秋娇躯猛地一颤,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曜阳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另一批外来者?带着冰寂气息?是敌是友?与沐晚秋的身世,又有什么关联?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原本看似单纯的借路之行,瞬间蒙上了一层迷雾。星殒之墟的旅程,似乎从此刻起,便已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天枢老人看似随意提及的另一批外来者,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曜阳和沐晚秋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尤其是那“冰寂气息”,直接指向了沐晚秋身世的核心谜团。
沐晚秋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天枢山主,您可知那批人的具体来历?或者他们有何特征?”
天枢老人抚须沉吟:“那些人行事颇为低调隐秘,为首者气息晦涩,似有遮掩。他们补充星核能量用的是某种蕴含极寒之力的黑色晶石,而非自身道韵。至于特征……其中一人,右眼角下有一道浅紫色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颇为奇特。”
右眼角下,浅紫色冰裂纹!
沐晚秋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右眼角下方——那里光滑无比,但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幅画像上,那位风华绝代的瑶池圣女沐瑶光,右眼角下,正有着一道一模一样的、浅紫色的、宛若泪痕的天生纹路!
是巧合?还是……
曜阳握住了沐晚秋微微颤抖的手,一股温和的寂灭道韵渡入,稳住了她的心绪。他看向天枢老人,沉声道:“多谢山主告知。此事对我们至关重要。”
天枢老人深邃的目光在沐晚秋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颔首:“看来其中另有渊源。星殒之墟广袤而危险,诸位若与之相遇,还需谨慎。”
他不再多言,示意云澈带曜阳前往汲星台。
汲星台位于主峰后山一处突出的悬崖之上,是一座由九根布满星辰符文的玉柱环绕而成的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凹陷的池子,里面流淌着液态的星辰之力,但水位明显偏低,光芒也有些黯淡。这便是悬空山储存星核能量的核心之地。
“曜阳道主,只需将您的星辰之力注入池中即可,阵法会自行转化吸收。”云澈解释道,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他想看看这位深不可测的外来者,如何补充这连山主都感到棘手的能量亏空。
曜阳点了点头,走到池边。他并未立刻动作,而是先以神识仔细探查了整个汲星台的阵法结构,确认无误后,才缓缓引动了怀中的星辰之钥。
他没有直接动用寂灭大道,而是纯粹地引导出星辰之钥内那浩瀚精纯的本源星力!刹那间,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光柱从他掌心涌出,如同天河倒灌,注入下方的能量池中!
“嗡——!”
整个汲星台九根玉柱同时亮起,发出欢悦的嗡鸣!池中的液态星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光芒变得越来越璀璨,甚至引动了悬空山上空的云气,隐隐有星光穿透云层,汇聚而来!
云澈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精纯、如此磅礴的星辰之力!这远非普通修士所能拥有,此人身上必然怀有星辰至宝!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当曜阳收手时,能量池已恢复了九成满盈,星光熠熠,磅礴的能量波动甚至让整个悬空山的防护阵法都明亮了几分。
云澈深吸一口气,态度更加恭敬:“道主神通,令人叹为观止!能量已足够启动传送阵,我这就去禀报山主!”
就在云澈离去,曜阳稍作调息之时,留在迎客苑的沐晚秋,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一位灵枢族的女祭司。
这位女祭司名为幽兰,气质温婉,周身流淌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她似乎对沐晚秋格外感兴趣,尤其是对她身上那种与灵枢道隐隐契合的调和之意。
“沐姑娘的音律之道,暗合自然韵律,能引动灵气共鸣,实乃天赋异禀。”幽兰祭司微笑道,“我族珍藏着一卷上古流传下来的《天籁引灵章》残谱,据说能借音律引动周天星辰之力,调和万物,或许对姑娘有所助益。”
她取出一枚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简,递给沐晚秋。
沐晚秋又惊又喜,这《天籁引灵章》听起来与她的道途极为契合!她连忙道谢接过,神识沉入其中,顿时被其中玄奥的音律符文与引灵法门所吸引。
然而,在传递玉简的瞬间,幽兰祭司却以秘法传音,一道细微的声音直接传入沐晚秋识海:“沐姑娘,小心那批三月前经过的人。他们之中,有人身上除了冰寂之气,还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虚界污染的气息。山主或许有所顾忌未明言,但你身负特殊血脉,需万分警惕!”
沐晚秋心中剧震,抬头看向幽兰祭司,对方却已恢复常态,微笑着颔首告辞。
虚界污染!那批人不仅可能与母亲有关,竟然还牵扯到了虚界?
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沐晚秋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简,却感觉重若千钧。
不久后,云澈返回,告知曜阳能量已足够,山主已同意开启传送阵,并如约奉上了一枚记载着星图和信息的玉简。
曜阳回到迎客苑,与众人汇合,沐晚秋立刻将幽兰祭司的警告告知了他。
曜阳目光沉凝,事情果然比他预想的更复杂。另一批目的不明的先行者,可能与沐晚秋身世相关,甚至还涉及虚界污染……星殒之墟的局势,恐怕已是暗流汹涌。
“无论如何,星殒之墟我们必须去。”曜阳沉声道,“唯有到了那里,才能弄清真相。提高警惕,随机应变。”
众人点头,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在云澈的引领下,他们再次来到主峰之巅的古老传送阵前。天枢老人亲自在此主持,他手持一枚权杖,引动悬空山地脉与刚刚补充的星核能量,灌注进那巨大的银色拱门。
拱门内的星云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星路已开,诸位,请!”天枢老人肃然道。
曜阳对天枢老人拱手致谢,不再犹豫,率先踏入星云漩涡。沐晚秋、李寒舟、凌清雪、司徒铃铛以及巡天者叁柒贰紧随其后。
强烈的空间拉扯感再次传来。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将是那片充满了传说、危险与未知的古老战场——星殒之墟!
而在他们之前,另一批带着秘密与污染的先驱者,已然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