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水元之气剧烈震荡,仿佛被远方某种恐怖力量的爆发所牵引。龟丞相猛地捂住胸口,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
“这股力量……超越了化神的界限!引渡人他……他在强行冲击‘炼虚’门槛?!在血煞炼狱那种地方?!”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这太疯狂了!一旦失败,或者引来归墟更深处的注视……”
沐晚秋几人虽无法像龟丞相那样清晰感知,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们明白曜阳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何等凶险的豪赌。那不是切磋,不是试炼,而是在毁灭的悬崖边上,向死而生的终极突破!
“他别无选择。”凌清雪的声音冰冷,却道出了残酷的现实。面对化神圆满、乃至半步炼虚的强敌,常规手段已无胜算。
李寒舟的剑已然完全出鞘,森寒的剑意在他周身环绕,他死死盯着洞外,仿佛下一刻就要以身化剑,破开这囚笼般的洞穴。
司徒铃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向哪路神佛祈祷。
血煞炼狱中心,能量风暴的核心。
曜阳的右拳,凝聚了他毕生的修为、完整的星辰之力、以及寂灭之心的本源!那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聚合,而是触及到了一丝规则的层面——终结与新生交织的规则!
“破!”
他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缠绕在手腕脚踝的血色枷锁在这声波震荡下率先崩碎!紧接着,那蕴含着“寂灭星辰裂天变”全部威能的拳头,不闪不避,直直地迎向了劈落的血色巨刃!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在诞生的瞬间就被交击点那极致的能量湮灭所吞噬。
只有光。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撕裂一切的光环,以拳刃相交点为中心,呈球形骤然扩散!
光环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后面扭曲的虚无!无穷无尽的血煞魔影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接汽化消失!下方的血肉大地被硬生生削平、蒸发,露出深处更加黑暗、更加古老的岩层!
那血色魔影发出惊恐与愤怒的咆哮,它手中的巨刃从与曜阳拳头接触的那一点开始,如同被风化的沙堡,迅速崩溃、瓦解!连同它那庞大的魔影之躯,也在那毁灭性的光环冲击下,变得虚幻、透明!
“不——!主宰……救……”
它的求救声戛然而止,魔影彻底溃散,还原为最原始的血煞之气,却被紧随而至的寂灭之力彻底净化、吞噬!
一拳之威,竟恐怖如斯!
然而,曜阳也并非毫发无伤。强行催动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他的右臂衣袖尽碎,手臂上皮开肉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血液不断渗出。更严重的是内腑的震荡和神魂的消耗,若非寂灭之心在最后关头反哺出一股精纯本源,他很可能先一步油尽灯枯。
但他成功了!不仅击溃了强敌,更重要的是,在刚才那触及规则的一拳中,他清晰地触摸到了化神之上的屏障——炼虚!
只要给他时间静修感悟,突破炼虚,指日可待!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他强提一口灵力,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如电,射向那失去了魔影守护、依旧在搏动的暗红色“杀戮之心”!
必须趁其力量未复,将其净化!
曜阳身形一闪,出现在净世莲台之上,盘膝坐于那被污染的莲台中央,正对着那颗搏动的肉瘤。
他双手虚抱,完整的星辰之钥悬浮于胸前,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星辉。
“星辰……溯源……净化之光!”
这一次,他引动的并非星辰的毁灭之力,而是其诞生之初的纯净、生命与希望的本源力量!浩瀚的星辉如同温暖的母体之光,温柔而坚定地笼罩住整个净世莲台,尤其是中央那颗“杀戮之心”。
“嗤嗤嗤——!”
暗红色的肉瘤在纯净星光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剧烈地扭曲、蒸发,散发出浓郁的黑红色煞气,但这些煞气刚一出现,便被星光净化。莲台本身那被污染的血丝,也开始一点点褪去,重新显露出温润如玉的本质。
净化过程缓慢而坚定。
曜阳能感觉到,随着“杀戮之心”被净化,整个血煞炼狱的暴戾气息都在减弱,那些新生的血煞魔影速度也变得极其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颗搏动的“杀戮之心”终于发出一声细微的哀鸣,彻底消散。
净世莲台猛地一震,通体绽放出柔和而圣洁的白色光辉!莲瓣之上的血丝尽去,晶莹剔透,莲台中心的莲蓬处,重新凝聚出一颗散发着清净道韵的白玉莲子!
净世莲台,净化完成!激活!
第四处基点,稳定!
就在净世莲台被彻底激活的刹那
“嗡!!!”
曜阳怀中的星辰之钥,与其他四个被激活的基点(沉渊之锚、惑心灯塔、镇渊石碑、净世莲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五道磅礴的封印之力跨越空间,遥相呼应,如同五根擎天巨柱,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封印结构!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出现在曜阳的感知中。那一直笼罩着他的、来自归墟深处的混乱与压抑,骤然减轻了大半!
通往归墟之眼核心的道路,清晰了!
星辰之钥的光芒,笔直地指向血煞炼狱的更深处,那片连暗红色光芒都无法触及的、永恒的终极黑暗!
那里,是封印裂缝的所在,是“虚界主宰”沉睡之地,也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曜阳站起身,感受着体内虽然消耗巨大却更加精纯的力量,看着那清晰无比的指引,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
他修复了四处基点,稳住了大局,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但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步踏出,身影化作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向了那片象征着最终终结的黑暗。
净世莲台的圣洁光辉,如同在污浊的血海中点燃的明灯,穿透层层阻隔,即便远在码头的洞穴之中,龟丞相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久违的、涤荡污秽的纯净气息。
“成功了……净世莲台也被净化激活了!”龟丞相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绝处逢生的激动,更是对那道孤独前行身影的无尽敬佩,“五处基点共鸣,封印大阵暂时稳住了!引渡人……他做到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沐晚秋紧绷的身躯微微一晃,一直强撑着的坚强仿佛瞬间被抽空,几乎要软倒在地,被旁边的凌清雪轻轻扶住。李寒舟归剑入鞘,那一直萦绕周身的凌厉剑意缓缓收敛,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既是放松,也是担忧。
“他……是不是要去最后的地方了?”司徒铃铛小声问道,带着一丝恐惧。
龟丞相脸上的激动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是的……五基稳定,通往核心的道路已然显现。他……将直面归墟之眼的本源裂缝,直面那沉睡的……‘主宰’。”
洞穴内陷入一片沉默。他们见证了奇迹的诞生,却更清楚,最黑暗、最危险的时刻,此刻才真正降临。那不再是基点守卫者的战斗,而是与世界终极毁灭本源的对抗。
曜阳穿行在永恒的黑暗之中。
这里已经没有了海水,没有了光线,甚至没有了空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虚无,以及虚无中流淌的、冰冷死寂的归墟本源气息。
五处基点稳定后,来自整个封印大阵的压力骤减,但与此相对的,是核心处那道裂缝所散发出的吸引力与毁灭意,变得无比清晰和强烈。
星辰之钥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如同黑暗宇宙中的北极星,为他指引着唯一的方向。寂灭之心在他胸腔内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与周围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冰冷的力量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走向一个巨兽的喉咙,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前方,出现了一道“光”。
那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光芒,而是一道横亘在无尽黑暗中的、巨大无比的、扭曲不定的惨白色裂痕!它如同撕裂了宇宙幕布的伤口,边缘不断蠕动着,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裂痕之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如同粘稠液体般缓缓流淌、翻滚的虚无物质,它们吞噬着一切,连靠近的光线和感知都被其湮灭。
这就是归墟之眼的核心裂缝!虚界与此界连接的通道!
而在那裂缝的最深处,透过翻涌的虚无,曜阳看到了——
一双……无法用大小来形容的眼眸。
它们仿佛由纯粹的“终结”概念构成,冰冷、空洞、漠然,注视着诸天万界,如同注视着即将燃尽的烛火。仅仅是感受到其存在,曜阳就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冻结,生命本源都在哀嚎!
虚界主宰!
它并未完全苏醒,更像是一种维持着宇宙生灭平衡的本能意志。但曜阳毫不怀疑,任何试图修复裂缝的“异常”举动,都必将引来它彻底的、毁灭性的关注!
星辰之钥的光芒,最终定格在裂缝前方,一片相对“稳定”的虚无区域。那里,悬浮着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微弱符文的晶体残片。它们曾是封印大阵的核心阵盘,如今已随着裂缝的扩大而彻底崩碎。
修复裂缝,必须重组核心阵盘,并以星辰之钥为引,寂灭之心为桥,引导五处基点的力量,将其重新烙印在裂缝之上!
这是一个极其精密且危险的过程,不容丝毫差错!
曜阳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本能的战栗,将状态调整至巅峰。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引动星辰之钥的力量,柔和的光辉如同灵巧的手指,开始收集、归拢那些漂浮的晶体残片,尝试着将它们重新拼接。
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片残片都蕴含着强大的法则力量,且被虚无气息侵蚀,排斥着外力的介入。曜阳必须全神贯注,以自身神识精细操控星辰之力,如同在进行一场最复杂的手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残缺不全、布满了裂痕、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浑圆形态的晶体球体,终于被勉强拼接出来,悬浮在曜阳面前,散发着极其不稳定的波动。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注入能量,激活阵盘,弥合裂缝!
曜阳眼神一凝,双手缓缓按在残缺的阵盘之上!
“五基归位,星辰为引,寂灭为桥……封!”
他低喝一声,体内灵力、星辰之钥的光辉、寂灭之心的本源之力,三者合一,化作一道灰银色的洪流,猛地注入阵盘之中!同时,他通过星辰之钥,疯狂引动沉渊之锚、惑心灯塔、镇渊石碑、净世莲台四处基点的封印力量!
“嗡——!!!”
残缺的阵盘剧烈震颤,表面那些裂痕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粗大的、凝聚了五基之力和曜阳全部力量的灰银色光柱,如同定海神针,悍然射向那道惨白色的巨大裂缝!
“嗤——!”
光柱与裂缝中的虚无物质猛烈碰撞,互相湮灭!裂缝的边缘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
成功了?!
然而,就在裂缝开始弥合的刹那——
那裂缝深处,那双漠然的眼眸,猛地……睁大了!
一股无法形容其庞大的意志,如同沉睡的星河骤然苏醒,轰然降临!冰冷、死寂、带着终结一切的绝对法则,瞬间笼罩了曜阳和他面前的阵盘!
“嗡……”
曜阳注入阵盘的能量洪流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不可撼动的墙壁!刚刚开始弥合的裂缝,瞬间停止了收缩,甚至隐隐有再次扩大的趋势!
星辰之钥的光芒变得明灭不定,四处基点传来的力量也变得紊乱不堪!
曜阳如遭雷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表面的皮肤寸寸开裂,金色的血液尚未流出便被周围的虚无气息吞噬!
他感觉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意志,在这股至高无上的主宰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随时都会被彻底抹去!
虚界主宰,被惊动了!
它不是被声音或能量惊动,而是被这试图“修复”、试图“逆转”归墟进程的“逆流”所惊动!
那双冰冷的眼眸,穿透了空间,穿透了能量,直接“看”向了曜阳,看向了他胸腔内跳动的寂灭之心,看向了他怀中闪耀的星辰之钥。
一个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却直接响彻在宇宙规则层面的意念,如同宣告般,降临在曜阳的识海:
“逆流者……当……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