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交出来。” “或者,死。”
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粗糙的砂纸摩擦着朽木,不带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冰冷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入听者的神魂深处。
宽大的斗篷无风自动,暗红色的云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那两道实质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曜阳,尤其是他覆盖寂灭臂甲的右臂和胸口。
没有强大的灵压外放,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但那种与周遭环境彻底融为一体的死寂,那种仿佛早已计算好一切、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比任何张扬的威压都更加令人窒息。
曜阳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身体在面对远超自身层次的致命威胁时,最本能的应激反应。
寂灭臂甲传来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警示悸动!怀中的罗盘残片更是震颤得如同要跳出来!
对方的目标,果然是这两件东西!
而且,对方给他的压力,远胜之前的林浩轩,甚至比那秩序维护局的金边面罩更加深沉可怕!这绝对是一个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是……假丹境界的强者!
逃?不可能!对方的气息早已如同天罗地网,将他周围的空间彻底锁死!任何轻举妄动,都会迎来雷霆万钧的致命打击!
战?更是十死无生!境界差距太大了!即便有寂灭臂甲,他也绝无可能抗衡这个级别的存在!
冷汗,无声地从额角滑落,滴入眼中,带来一丝刺痛,他却连眨眼都不敢。
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计算着一切可能生还的几率,但得出的结果,只有令人绝望的零。
就在这思维都几乎要冻结的极致压力下,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开了他的混乱!
——他在虚张声势!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缘由,却异常坚定!
如此强者,若要杀他夺宝,何必废话?直接出手便是,他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先是暗中相助(黑色短针),再是现身威逼,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他有所顾忌?不能轻易出手?或者……他无法确定东西到底在不在自己身上?无法确定自己到底知道多少?
电光石石之间,曜阳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剧痛强行压下了身体的颤抖和恐惧,眼中瞬间恢复了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和平静。
他甚至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向前踏了半步。
这一步,踏碎了那令人窒息的死亡凝视,也踏在了对方计算之外。
他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上那兜帽下的冰冷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用同样沙哑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反问道:
“什么东西?”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在这死寂的山岭间回荡。
那黑衣斗篷人的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兜帽下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冰刀,试图刮开曜阳的每一寸伪装,直抵他灵魂深处。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压力骤增!
曜阳却仿佛毫无所觉,继续用那气死人的、平淡无波的语调说道:“阁下莫非认错了人?我不过一区区杂役,途经此地,身无长物,恐怕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阁下的眼。”
他在赌!赌对方不敢确定!赌对方有所图谋,不会立刻下杀手!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山风穿过怪石的呜咽,如同鬼哭。
斗篷人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他似乎在重新评估着眼前这个看似只有炼气八层、却敢在他面前如此镇定甚至带着挑衅的“杂役”。
许久,那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意味:
“你很聪明。也很……大胆。”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其整齐,却透着一股冰冷的、非人的质感,仿佛不是血肉之躯。
随着他手掌的抬起,周围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一种无形的、令人神魂颤栗的恐怖力量开始缓缓凝聚!
“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只苍白的手掌,对着曜阳,看似随意地,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璀璨的光华。
但曜阳却感觉周围的整片空间,仿佛瞬间变成了亿万斤重的深海!恐怖的无形压力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而来,要将他连人带灵魂都碾成齑粉!
“归墟”之力自主疯狂运转,灰黑色的护体光芒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寂灭臂甲嗡嗡作响,幽光大盛,死死抵住那无处不在的碾压之力!
咔嚓……咯吱……
曜阳脚下的岩石瞬间布满裂纹,他的膝盖微微弯曲,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脸色瞬间涨红,又变得惨白,一口鲜血已然涌到了喉咙口!
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站得笔直,那双眼睛,如同被困在绝境的凶兽,燃烧着冰冷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斗篷人,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嘲弄!
他在赌!赌对方不会真的立刻杀他!这一击,依旧是试探!是压迫!
果然!
那恐怖的碾压之力,在即将彻底摧毁他防御的前一瞬,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曜阳身体一晃,强行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喉咙里一片腥甜。体内气血翻腾,经脉刺痛,但眼神却越发明亮。
他赌对了!
斗篷人缓缓收回手掌,兜帽下的目光落在曜阳那虽然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脊背上,落在寂灭臂甲那愈发深邃的幽光上,沉默了片刻。
“不错的甲胄。可惜……残破了。”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你,从何处得来?”
曜阳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捡的。”
“捡的?”斗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如同夜枭啼哭,“何处能捡到这等……‘寂灭’之物?”
寂灭!他果然认得!
曜阳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不露分毫:“葬灵谷。垃圾堆里,什么都可能捡到。”
“葬灵谷……”斗篷人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语气变得有些微妙,“那个被遗弃的坟墓……倒是与你,很配。”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可知,此物为何?”
“一件比较坚硬的护甲。”曜阳回答得滴水不漏。
“护甲?呵……”斗篷人似乎摇了摇头,“它是一件钥匙,也是一道枷锁。更是一个……诅咒。”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感:“承载‘归墟’者,终将被归墟吞噬。触摸‘寂灭’者,必将归于寂灭。这是它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曜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宿命?诅咒?这家伙神神叨叨的,到底想说什么?
“阁下到底想怎样?”他不再绕圈子,直接问道。
斗篷人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对你的命,没兴趣。至少现在没兴趣。”
“我对你身上的‘钥匙’,暂时也没兴趣。”他目光扫过曜阳的胸口,“那碎片,残缺得太厉害,拿了也是麻烦。”
“我感兴趣的……是你这个人。”
“一个本该在葬灵谷彻底沉沦、化为枯骨的‘归墟之体’,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点意思。”
他的语气,仿佛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