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焱那双仿佛跳动着炉火的眸子，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钉在曜阳身上。筑基期修士的灵压虽未刻意释放，但那常年锻打、与金石为伴蕴养出的凶悍气势，依旧压得周围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你！这些东西，是从哪个区域捡来的？！”
声音洪钟般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石屋前稀拉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曜阳身上。
曜阳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跳到嗓子眼。大脑却在这一刻冰冷地高速运转。
不能慌！绝不能露出破绽！
他维持着低头躬身的姿态，用伪装出的、带着一丝惶恐和沙哑的嗓音回答道：“回……回禀师叔，弟子……弟子就在丙字区西南角那片新倒的废料堆里翻找的……具体位置记不太清了，当时只顾着低头翻捡……”
他报出的是一个大致且常见的区域，那里废料混杂，来源不定，死无对证。
“丙字区西南角？”辛焱浓眉拧得更紧，粗壮的手指摩挲着那点灰白粉末，眼中困惑不减反增，“新倒的？那批料主要是炼废的‘火纹钢’，火气旺得很，怎么会有这种……像是被抽干了千万年的死灰？”
他上前一步，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掀开曜阳的兜帽。那目光更加锐利，仿佛要穿透斗篷，看清他隐藏的一切。
“你翻捡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温度突然降低？或者听到什么怪声？碰到什么冰凉的东西？”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敲在曜阳心上。这辛焱，感知敏锐得可怕！他竟然能察觉到“归墟”之力吞噬后留下的那种极细微的“死寂”特征！
“异常？”曜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加茫然和害怕，“没……没有啊师叔……就是觉得那边稍微……稍微凉快一点？可能是阴影处吧……怪声倒是常有，废料塌陷什么的……冰凉的东西……都是金属疙瘩，都凉……”
他答得含糊其辞，尽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只是运气好、懵懂无知的底层散役。
辛焱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只有那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和疑惑。他似乎也无法相信，一个炼气三层的散役能搞出这种连他都无法理解的动静。
最终，他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这令人烦躁的谜团：“行了行了！量你也没这本事！滚吧滚吧！以后捡到这种透着死气的料，单独放着，拿来给我看看！”
他将储物袋扔回给那个学徒学徒，转身嘟囔着“真是活见鬼了……”，掀开门帘又回了里屋。
那学徒松了口气，连忙拿起曜阳的身份令牌，划了十五个贡献点过去，像是打发瘟神一样连连挥手：“走走走！”
曜阳接过令牌，不敢有丝毫停留，转身快步离开，直到走出百炼峰范围，重新踏上偏僻山道，那股如芒在背的压迫感才逐渐消散。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好险！这辛焱的灵觉竟如此恐怖！以后必须更加小心，“吞噬”之后定要处理好首尾，绝不能再留下任何痕迹！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贡献点变成“六十五”的身份令牌（原有十点，兑换灵石花了十点，此次赚了十五点，之前任务获得五十点），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紧迫感。
实力！还是实力太弱！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万劫不复！
他没有立刻返回葬灵谷，而是绕了一段路，再次来到任务大殿。
这一次，他目标明确，直接走向传法阁方向。
传法阁并非单一一座阁楼，而是一片气势恢宏的建筑群，飞檐斗拱，仙气缭绕，与百炼峰的粗犷杂乱截然不同。主阁高耸入云，那是存放高深功法秘籍之地，有强大禁制和长老看守，等闲弟子根本无法靠近。
而曜阳的目标，是主阁旁边一栋相对低矮、人流却不少的偏殿——这里对所有弟子开放，只需支付少量贡献点，便可查阅复制那些最基础的典籍、杂闻、地理志、灵草图谱等等。
缴纳了五个贡献点，他获得了一枚允许在偏殿第一层停留一个时辰的临时玉符。
踏入殿内，书香混合着玉简特有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书架林立，上面摆放着无数玉简和线装古籍。不少外门弟子甚至杂役弟子穿梭其间，或静静查阅，或低声交流。
曜阳压低兜帽，混在人群中，目光快速扫过书架上的分类标识。
《宗门律例》、《基础丹道图解》、《常见阵法解析》、《九州地理志》、《奇物异志录》……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走向了标注着《奇物异志录》和《宗门秘闻杂志》的区域。
书架上的玉简繁多，他深吸一口气，神识如同灵敏的触须，快速扫过一枚枚玉简的简介。
《上古血脉考》、《罕见灵根辨析》、《异界妖魔图鉴》、《走火入魔征兆详解》……
时间紧迫，他无法细读，只能凭借名称快速筛选。
忽然，一枚材质古旧、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深灰色玉简，吸引了他的注意。其简介只有简单一句：【收录世间非常规修行现象及疑似案例，真实性存疑，仅供参考。】
非常规修行现象？
他立刻将那枚玉简取下，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将临时玉符按在玉简之上。
微光一闪，玉简内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信息果然如简介所说，杂乱无章，真伪难辨，像是某个喜好猎奇的前人随手收集整理。
【北寒洲有蛮族，不修灵气，专淬肉身，可拳裂冰山……】
【西漠曾现‘沙噬之体’，所过之处，绿洲化荒漠，疑为土系异变……】
【南海鲛人，泣泪成珠，蕴含精纯水灵，然其体至寒，近之者血脉冻结……】
【东域大乾皇朝‘影卫’，修‘寂灭心经’，气息缥缈，善匿杀，然寿元极短……】
一条条光怪陆离的记录飞速闪过，大多语焉不详，像是道听途说。
曜阳的心渐渐沉下，难道一无所获？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段极其简短、夹杂在大量荒诞传闻中的记录，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的视线！
【……记巡天镜录：仙历七万三千载，九霄外遣使于‘黑曜星界’碎片，遇一幸存的土着部落。其族皆畏光，居深穴，体质殊异，触之则草木枯萎，灵石黯淡。部落祭司言，其祖乃‘渎灵者’，为天地所弃，然亦言其祖乃‘归寂之主’仆从，掌万物终末之权柄。使欲深究，其部落一夜之间尽数化为黑灰，无一生还。镜录备注：疑为某种未知诅咒或群体性癔症，录此存疑。】
渎灵者？归寂之主？万物终末之权柄？
黑曜星界？！
曜阳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
这段记录！虽然依旧模糊，虽然被标注为“存疑”，但其中的关键词，与他自身的状况、与那罗盘残片的指向，隐隐吻合！
尤其是“触之则草木枯萎，灵石黯淡”！这与他的“湮灵”特性何其相似！
而“归寂之主”、“万物终末”这些词汇，更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归墟”！
还有黑曜星界！这个地方……他猛地想起，在之前那具骸骨带来的破碎记忆画面中，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虽然只是一闪而逝！
就在他心神激荡，想要反复阅读这段记录时——
“铛——！！！”
一声沉重悠远、仿佛能穿透神魂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九霄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