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灵之体?!”
凌清雪那声失态的惊呼,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裂了广场上嘈杂的空气。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数千道目光瞬间凝固在曜阳和那座布满裂纹、晶石漆黑的测灵石碑上。
高台上的长老们脸色剧变,为首的的白须老者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石碑前,干枯的手掌猛地按在碑身之上!
“嗡——!”
一股磅礴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涌入石碑,强行切断了那股诡异吸力与曜阳之间的联系。
曜阳闷哼一声,手掌终于得以脱离,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体内那缕本已壮大的灵力几乎被抽干,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蔓延开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而那座测灵石碑,在老者的灵力镇压下,表面的裂纹停止了蔓延,但顶端晶石依旧漆黑如墨,没有丝毫光亮,那点幽暗的黑芒蛰伏其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死寂。
广场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脸上,震惊、疑惑、以及一种逐渐弥漫开的、看待异类般的惊惧。
“墨长老,这……”旁边一位中年执事声音干涩,看向白须老者。
墨长老面色凝重如水,收回按在碑身上的手,目光如电,再次扫向曜阳,这一次,不再是欣赏和温和,而是带着深深的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湮灵之体……古籍记载中的禁忌体质,万物灵气之敌,触之即溃,沾之即腐……竟真的存在?”他喃喃自语,声音虽低,但在死寂的广场上却清晰可闻。
哗——
人群瞬间炸开!
“湮灵之体?那是什么?” “没听长老说吗?禁忌体质!灵气之敌!” “怪不得测灵石碑会裂开!原来是个灾星!” “这种东西怎么会混进仙宗?岂不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刚才那吸力……我感觉自己的灵气都要被扯出去了!太可怕了!”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之前那些嫉妒、不屑的目光,此刻彻底变成了赤裸裸的厌恶、恐惧和排斥,仿佛曜阳是什么携带瘟疫的毒物,唯恐避之不及。
那个之前摇着玉骨扇嘲讽的锦袍青年,此刻扇子也不摇了,脸上带着后怕和幸灾乐祸:“我就说嘛,一副穷酸短命相,原来是个天煞孤星的废物体质!甲上?呸!怕是阎王爷给的评级吧!”
曜阳站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那些恶意的议论如同冰锥,一根根刺入他刚刚因“甲上”评级而生出的一丝微末希望之中。身体虚弱发冷,心却沉得更深,更冷。
湮灵之体?禁忌?灾星?
他看向凌清雪。
凌清雪脸上的惊容已然敛去,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漠然,但那双看向他的明澈眸子里,再无丝毫之前的“兴趣”和“认可”,只剩下一种打量失败作品的审视,以及一丝极淡的……麻烦?
她微微蹙眉,避开曜阳的目光,转向墨长老,声音恢复了清冷:“长老,此事……”
墨长老抬手打断了她,目光依旧锁定曜阳,沉声道:“湮灵之体,亘古罕见,记载模糊。其特性是否真如古籍所言,尚需确认。但测灵石碑反应剧烈,此子体质特异,确凿无疑。”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骚动的人群,声音带着威严压下所有议论:“肃静!”
广场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对曜阳的最终处置。
墨长老沉吟片刻,缓缓道:“九霄仙宗,有教无类,然亦需对万千弟子负责。此子体质不明,潜在风险难测。按宗门旧例,不明根脚或身负异禀者,需经‘问道古镜’照彻神魂本源,再行定夺。”
问道古镜?
听到这个词,不少资深执事脸色微变,看向曜阳的目光中甚至多了一丝怜悯。
“然,”墨长老话锋一转,“古镜每次启用,耗费甚巨,非真传弟子或立大功者不可轻用。此子虽资质特异,却尚无寸功于宗门……”
他的目光转向凌清雪:“清雪师侄,人是你带回,你既评定其‘甲上’,如今生出此等变故,你有何话说?”
压力瞬间给到了凌清雪。
数千道目光随之聚焦在她身上。
凌清雪绝美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弟子眼拙,未能洞察其体质之异。然,人既已带回,宗门亦需理清根源。启用古镜之耗……”她微微一顿,似在权衡,随即语气决然,“可由弟子一力承担,扣除相应宗门贡献即可。”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宗门贡献极难获取,兑换资源、功法、甚至寻求长老指点都需消耗,凌清雪竟愿为了一个“废物体质”付出如此代价?
墨长老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既如此,便依你所言。”
他不再看曜阳,袖袍一挥:“执事弟子听令,暂且将此子安置于‘潜修谷’,严加看管,未有决断之前,不得随意出入,任何人不得接近!”
“遵命!”两名气息冷硬的执事弟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曜阳,动作看似平常,实则暗含禁锢之力。
潜修谷?听名字便知是流放闲置之地。
曜阳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架着。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凌清雪。
她已转过身,侧脸线条完美而冰冷,目光投向远方缥缈的仙山云海,仿佛刚才的一切争执、付出,都与她无关,他只是她一时兴起捡回来、却又发现是件残次品而随手处理掉的麻烦。
没有解释,没有安抚,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心,彻底沉入谷底。那枚紧贴胸口的九霄令,此刻冰冷刺骨。
两名执事弟子架着他,离开喧闹的广场,御起一阵清风,朝着宗门边缘一处偏僻的山谷飞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仙山琼阁飞速掠过,灵禽祥瑞随处可见,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实质的云雾。但这瑰丽仙境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他被直接带离了那片核心区域,越飞越偏远,周围的灵气明显变得稀薄杂乱,景色也从仙气缥缈变得荒凉起来。
最终,他们降落在一处深邃幽暗、终年不见阳光的山谷之中。谷内光线晦暗,岩石黢黑,只有一些喜阴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几间简陋的石屋零散分布,破败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这里的灵气不仅稀薄,而且异常浑浊,吸入肺腑都带着一股滞涩感。
“进去吧。”一名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是空荡荡的石室,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积满了灰尘。
“每日会有人送来饭食。安心待着,莫要生事,否则……”另一名执事冷冰冰地警告了一句,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黑暗和死寂,瞬间将曜阳彻底吞噬。
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石室内弥漫着陈腐的味道,稀薄浑浊的灵气让他刚刚恢复一丝的身体再次感到不适。
从地球到仙宗,从“甲上”天才到“湮灵”废体,从凌清雪的青睐到弃之如敝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大起大落,如同梦幻。
他缓缓走到石床边,手指拂过冰冷的石面,沾上一层厚厚的灰。
这就是他的仙途?开局便是绝境?
不。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不能被压垮!绝对不能!
父母还在等他回去!他发过誓要活着回去。
湮灵之体又如何?禁忌之体又如何?既然这体质能吸干测灵石碑,能让长老变色,能让凌清雪付出代价也要弄清根源……那它绝非仅仅是“废物”那么简单!
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眼中重新燃起一丝不屈的火焰,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囚牢般的石室。石壁粗糙,布满裂缝,地面坑洼不平……
等等!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石床底部边缘的一处阴影里。
那里,似乎半掩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