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沐晚秋紧握着手中的玉笛,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李寒舟怀抱长剑,闭目凝神,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凌清雪倚靠洞壁,目光透过洞口,望向曜阳消失的那片狂暴海域,冰蓝色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忧色。司徒铃铛则蹲在地上,无意识地用手指划着地面,小脸上满是焦虑。
龟丞相盘膝坐在一旁,鱼骨杖横于膝上,他浑浊的双眼也望着洞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巨浪,看到寂灭海流中的景象。
“龟前辈,”沐晚秋终究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曜阳他……独自前往,真的没问题吗?那寂灭海流听起来……”
龟丞相缓缓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寂灭海流,乃是归墟之眼逸散的力量与现世法则碰撞形成的绝地,凶险异常。空间裂痕、虚无陷阱、失魂者……皆是九死一生的考验。但,”他话锋一转,看向沐晚秋,“他是预言中的‘引渡人’,身负寂灭之心,手持星辰之钥。若连他都无法穿越寂灭海流,抵达沉渊之锚,那此界……恐怕再无希望。”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让沐晚秋几人心头更加压抑。
“我们不能就在这里干等!”司徒铃铛猛地站起来,“我的百宝袋里说不定有能帮上忙的东西!”
龟丞相摇了摇头:“小友,你的心意老朽明白。但此刻,我们最好的帮助,便是稳住此地,确保曜小友归来时,有一条退路。老朽需维持此处的隐匿阵法,隔绝气息,以免被归墟深处的某些存在察觉。”
他双手结印,鱼骨杖上泛起微光,一道淡蓝色的、如同水波般的光幕将整个洞穴笼罩,外界狂暴的风浪声似乎也随之减弱了几分。
李寒舟睁开眼,沉声道:“相信他。”
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凌清雪也轻轻点头。
沐晚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李寒舟说得对,此刻他们能做的,唯有信任与等待。她走到洞口附近,盘膝坐下,将玉笛置于唇边,一缕清越而安宁的笛音缓缓流淌而出,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压抑。
与此同时,寂灭海流深处,沉渊之锚前。
那由扭曲光影构成的巨大狰狞人脸,发出“闯入者……死!!!”的咆哮后,整个沉渊之锚轰然震动!
锚身之上,幽暗的符文疯狂闪烁,一股混杂着古老镇压之力和疯狂毁灭意念的磅礴力量,如同火山爆发般向曜阳席卷而来!灰色的海水被这股力量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恐怖的威压足以让寻常化神修士心神崩溃!
曜阳瞳孔骤缩,这苏醒的存在,其力量层次绝对超越了化神,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境地!而且,它的攻击中不仅蕴含着虚界的虚无侵蚀,更带着一丝沉渊之锚本身具备的、镇压一切的沉重特性,极其难缠!
不能硬接!
曜阳身形暴退,同时双手急速划动,寂灭之力与星辰之光交织,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灰银色光盾!
“轰轰轰——!”
那恐怖的力量洪流撞击在光盾之上,光盾如同纸糊般层层碎裂!曜阳闷哼一声,借助爆炸的反冲力再次拉开距离,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星移!”
他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闪烁的星辉,在密集的攻击缝隙间穿梭。那锚身上的人脸发出愤怒的嘶吼,巨大的锚体竟然开始缓缓抬起,带动着整个海底都在震颤!一道道由幽暗符文化作的锁链,如同毒蛇般从锚身上射出,封锁曜阳所有退路!
这些锁链不仅速度快得惊人,更带着一股“锁定”和“镇压”的法则意味,让曜阳的“星移”身法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嗤啦!”
一道锁链擦着曜阳的臂膀而过,寂灭之力形成的屏障竟被轻易撕裂,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弥漫着一股灰败的虚无气息,试图向体内侵蚀!
曜阳眼神一冷,寂灭之心加速跳动,一股精纯的寂灭之力涌向伤口,将那股外来的虚无气息强行吞噬、同化。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果然麻烦……”曜阳心念电转,“这怪物似乎与沉渊之锚融为一体,既能动用锚点的镇压之力,又具备了虚界的侵蚀特性。强行对抗,恐怕难以取胜,而且动静太大,万一真如龟丞相所说,惊动了更深处的‘虚界主宰’,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越过疯狂攻击的锁链和人脸,落在了锚柄连接处那枚散发着微弱星辉的碎片上。
必须拿到碎片,并尝试激活锚点!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曜阳脑中形成。
他不再一味闪躲,而是主动迎向一道射来的符纹锁链!
“寂灭……吞噬!”
他低吼一声,右掌之上灰芒大盛,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竟主动抓住了那道锁链!锁链上蕴含的狂暴力量与虚无气息疯狂涌入他的手臂,试图将他彻底湮灭!
曜阳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疯狂运转寂灭之心,将这入侵的力量强行引导、镇压!寂灭之心作为归墟本源的至高体现之一,层次远高于这些逸散的虚无力量,虽然过程痛苦,但确实勉强能够承受!
那锚身上的人脸似乎愣了一下,它显然没料到曜阳竟敢主动吸收它的力量!
就在这瞬息之间!
曜阳左肩的战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七彩光芒——幻星海!
这一次的幻象并非针对敌人,而是针对……沉渊之锚本身!七彩光芒如同流水般蔓延,并非攻击那人脸,而是覆盖向巨大的锚身,尤其是那些闪烁的幽暗符文!
幻星海的力量,在于迷惑、干扰感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扭曲现实认知!
那人脸发出一声困惑的咆哮,它感觉到自己与沉渊之锚本体的联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锚身上符文的光芒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就好像……锚体本身“愣”了一下!
机会!
曜阳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手中的锁链,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空间的虚影,直射锚柄处的星钥碎片!
“吼!!!”
人脸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无数锁链如同狂龙般回卷,锚身震动得更加剧烈,试图将这只“蝼蚁”碾碎!
但,已经晚了!
曜阳的手,在无数锁链合拢的前一刹那,稳稳地抓住了那枚温润中带着一丝冰凉的星钥碎片!
“嗡——!”
就在碎片离开锚体的瞬间,整个沉渊之锚猛地一震,那狰狞的人脸发出了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尖啸,光影开始剧烈扭曲、模糊,仿佛失去了某种核心的支撑!而曜阳怀中的另外六枚碎片同时发出共鸣,新得到的第七枚碎片化作一道流光,自动融入其中,完整的星辰之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
星辰之光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沉渊之锚!锚身上那些幽暗的符文在纯净的星辉照耀下,仿佛被净化了一般,疯狂闪烁了几下,竟然逐渐稳定下来,重新流露出古老而厚重的镇压气息!
那张扭曲的人脸,在星辉中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最终彻底消散不见。
狂暴的攻击停止了,锁链无力地垂落。沉渊之锚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原本锈迹斑斑的锚体,此刻在星辉的笼罩下,仿佛被洗去了部分污秽,显露出更多玄奥的符文,散发出的镇压之力比之前更加纯粹、稳固!
曜阳悬浮在锚前,微微喘息,看着手中完整无缺、光华内敛的星辰之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沉渊之锚之间,通过星辰之钥,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他尝试着将神识与灵力通过星钥,注入沉渊之锚。
“嗡——”
沉渊之锚再次发出低鸣,但这一次,不再是充满敌意,而是如同沉眠的巨兽被唤醒。锚身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如同星辰点亮夜空,一道柔和却无比坚实的能量光柱,自锚尖冲天而起,穿透了灰色的寂灭海流,仿佛为这片绝望之地注入了一道坚定的坐标!
远在码头洞穴中的龟丞相猛地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成了!沉渊之锚……被激活了!引渡人成功了!”
沐晚秋几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然而,曜阳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通过刚刚激活的沉渊之锚,以及完整的星辰之钥,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瞬间触及到了归墟之眼更深层的奥秘!
他“看”到了另外八个基点,其中三个已经彻底黯淡、崩碎!他也“看”到了那位于归墟之眼最核心处,那道巨大无比、如同狰狞伤疤般的封印裂缝!裂缝之中,无尽的虚无如同黑色的血液般翻涌,而在那最深沉的黑暗里,一双……无法形容其庞大的、冷漠的、仿佛由纯粹“终结”概念构成的眼眸,似乎……动了一下!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曜阳瞬间如坠冰窟!
虚界主宰……似乎被惊动了!
与此同时,整个寂灭海流,开始沸腾!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虚无“潮汐”,正在从归墟之眼的核心,咆哮着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