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一种粗糙湿润的触感从脸颊传来,带着泥土和腐叶特有的腥气。
冰冷的雨点敲打在他的脸上,密集而急促,将他从深沉的黑暗边缘一点点拽回。
呜咽的风声穿过山谷,带来远处隐约的、令人心悸的兽吼,却不再是那废墟中怪物的咆哮,而是他有些熟悉的……葬灵谷的声音?
曜阳的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阴沉压抑的天空,灰黑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不断洒下冰冷的雨水。扭曲、枯槁的黑色树木如同挣扎的鬼影,在风雨中摇曳。
这里……是葬灵谷的外围?!他之前进入地下废墟入口附近的那片区域!
他猛地想要坐起,却瞬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左臂更是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又跌回泥泞之中。
冰冷的雨水让他迅速清醒。
他回来了?他怎么回来的?
那艘巨舰呢?那枚即将碎裂的晶体呢?
最后的记忆是那毁灭般的崩塌景象……他本该被埋葬在那片深海之下的金属坟墓里!
是那道光束?是那晶体最后的力量,并非灌输,而是……传送?!
曜阳剧烈地喘息着,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污迹和血渍。他艰难地抬起右手,首先摸向怀中。
那枚罗盘残片静静躺在那里,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变回了冰冷的金属触感,也不再嗡鸣,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陷入沉睡。但它完好无损。
他又看向自己的左臂。
那副焦黑的臂甲依旧牢牢地套在他的手臂上,同样变得冰冷沉寂,表面的金红色光流彻底隐去,那些裂痕和焦痕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了一些。剧烈的疼痛正从手臂骨头里不断渗出,提醒他之前承受了何等可怕的力量对撞和能量冲击。
不是梦。
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确实进入了那片神秘的废墟,得到了臂甲,遭遇了怪物,发现了沉船,接触了那不可思议的晶体……然后,在一切崩溃的边缘,被某种机制送了回来,送回了葬灵谷。
是随机传送?还是那罗盘残片……记录了他来的坐标?
曜阳挣扎着,用尚能活动的右臂支撑起身体,靠在一棵枯树下,大口喘着气。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流下,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
他还活着。
而且,他并非空手而归。
臂甲虽然沉寂,但他清晰地记得那股力量涌入身体的感觉。只要找到方法,他一定能再次唤醒它。
罗盘残片虽然休眠,但它与那巨大晶体的共鸣,以及最后那匪夷所思的传送,都证明了它的不凡。
更重要的是……他的脑海里,多了一些东西。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无法立刻理解的画面和符号。那是幽蓝晶体最后强行灌输给他的信息流的残留。虽然现在如同雾里看花,但他有种直觉,一旦他能解读这些信息,必将揭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葬灵谷的风雨依旧凄冷。
但曜阳的心头,却燃起了一簇前所未有的火焰。
他不仅活着从绝地归来,更带回了超越想象的力量和秘密的种子。
他看了一眼臂甲上的裂痕,又望向葬灵谷更深处、那传说连宗门长老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核心区域。
那里的危险,恐怕远超他之前的想象。但那艘船,那晶体,它们来自哪里?为何坠毁于此?葬灵谷的形成,是否与之有关?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指向更深处。
但现在,他需要的是活下去,恢复伤势,消化所得。
曜阳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用右臂支撑着,艰难地站起身。他必须立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雨、疗伤,并警惕谷中无处不在的危险。
他的脚步蹒跚而坚定,踩在泥泞中,一步步离开这片区域。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迫逃入此地的绝望少年。他的手臂上,承载着一段被埋葬的史诗;他的脑海中,藏着通往未知的钥匙。
葬灵谷,我回来了。
而这一次,一切将会不同。
两天后
他体内的力量终于恢复到了大约炼气三、四层的水准,虽然远未到巅峰,但至少有了初步的自保之力。右臂的寂灭臂甲,也似乎吸收了不少能量,裂痕稍微弥合了一丝,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随时会碎掉。
是时候了。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葬灵谷那死气最为浓郁、据说埋葬着废弃灵脉根源的最终深渊。
那里,才是他快速恢复,甚至更进一步的关键!
他不再隐藏,沿着熟悉的路径,向着谷底深处进发。
越往深处,死寂之气越发浓郁,甚至形成了灰黑色的雾气。地面开始变得柔软泥泞,冒着毒泡。巨大的、早已失去灵性的灵脉残骸如同巨龙的尸骨,半埋在黑泥之中。
终于,他再次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开阔的洼地。曾经干涸的葬灵幽泉泉眼,似乎又汇聚了少许漆黑的泉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而泉眼旁边,那具曾经指引过他的老者骸骨,早已化为飞灰,不见踪影。
唯有死寂永恒。
他走到泉眼边,盘膝坐下,准备全力吸收此地浓郁的死气。
然而,就在他刚刚运转功法的刹那——
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罗盘残片,以及右臂的寂灭臂甲,竟然同时轻微震动了一下!
并非共鸣,而是……警惕?!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被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他的脊背!
几乎与此同时!
他侧后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阴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道完全融入环境、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漆黑刃芒,无声无息地、如同毒蛇出洞,直刺他的后脑!
这一击,刁钻,狠辣,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而且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他刚刚坐下、心神略微放松的刹那!
曜阳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但他没有惊慌失措!
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他的战斗本能早已被锤炼得如同钢铁!
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
完全凭借本能!
他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前猛地一倾!同时,右臂上的寂灭臂甲仿佛拥有自主意识般,带动着他的手臂,向后闪电般一格!
铛!!!!!!!
一声刺耳无比的金铁交鸣之声,猛地炸响!火星四溅!
那柄漆黑的短刃,精准无比地刺在了寂灭臂甲的手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