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越中带着一丝惯有的慵懒,如同冰珠落玉盘,在这死寂压抑的藏书库内骤然响起,却比任何咆哮怒吼更让曜阳头皮炸裂!
凌清雪!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外面,在那场由他引发的巨大混乱之中吗?!
曜阳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将手中那枚记录着惊天秘辛的古旧玉简藏入怀中,同时体内那冰冷的“归墟”之力疯狂运转,就要再次遁入阴影!
然而,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般的恐怖威压,在他念头刚起的瞬间,便已如同亿万吨海水般轰然降临,将他周身空间彻底凝固!
不是攻击,不是禁锢,而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层次压制!在这股威压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刚刚提起的力量被瞬间压回丹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甚至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抹冰蓝色的倩影,从巨大的书架阴影后缓缓步出。
凌清雪依旧穿着那身丝缎长裙,裙摆曳地,纤尘不染。绝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那双明澈如水的眸子,此刻正淡淡地落在他手中那枚来不及藏起的古旧玉简上,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
“看来,你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呢。”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底敲击着光滑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每一声都如同踩在曜阳的心脏之上。
曜阳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收紧,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完了。彻底完了。
不仅身怀罗盘碎片,不仅身负禁忌体质,如今更是窥破了宗门可能隐藏的最大秘辛……落在凌清雪手里,下场绝对比落在戒律堂手里更加凄惨万倍!
凌清雪在他面前三步远处停下,目光从他手中那枚刺眼的玉简,缓缓移到他惨白惊恐的脸上。她微微偏头,打量着他,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
“区区一个葬灵谷罪囚,先是身负‘归墟’之体,引得测灵石碑崩裂;又能从戒律堂和本座神念之下逃脱;如今更是摸到了这传法阁深处,撞破了这等陈年旧事……”
她红唇微启,声音糯甜依旧,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玩味:“你的运气,倒是差得离奇,也好得离奇。”
曜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吐出。那浩瀚的威压死死镇压着他,剥夺了他的一切反抗能力。
凌清雪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缓缓抬起一只纤纤玉手,春葱般的指尖对准了曜阳手中的那枚古旧玉简。
曜阳瞳孔骤缩!她要毁掉证据?还是连他一起……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到来。
凌清雪的指尖,只是轻轻虚点了一下。
那枚古旧玉简瞬间从曜阳僵硬的手中脱离,轻飘飘地飞入她的掌心。她看也没看,指尖微一用力。
噗。
一声轻响,那枚可能牵扯到宗门初代祖师和“噬界罗盘”惊天秘辛的玉简,如同被无形之力从内部摧毁,瞬间化为一撮细腻的粉末,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消散无踪。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她才再次将目光投向曜阳,那目光平静依旧,却让曜阳感到一种更深沉的、骨髓里的寒意。
“‘噬界罗盘’……‘黑曜星界’……‘初代祖师’……”她轻轻咀嚼着这几个词汇,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这些东西,不是你该碰的,更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曜阳的身体,看到了他丹田深处那冰冷的“归墟”和怀中另一块残片。
“至于你身上的秘密……”她语气微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本座暂且,还有些兴趣。”
话音刚落,笼罩在曜阳身上的那股浩瀚威压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曜阳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全靠强行支撑才站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衣背,看向凌清雪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和恐惧。
她……不杀自己?不抓自己?甚至……帮自己毁掉了那枚玉简?
她到底想干什么?!
凌清雪对他眼中的惊疑视若无睹,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转身,冰蓝色的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声音慵懒地传来:
“跟我来。”
“不想被外面那些苍蝇撕成碎片,就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心思和力气。”
她甚至没有回头,径直向着藏书库另一个方向的深处走去。
曜阳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脏仍在狂跳,脑海中一片混乱。
跟上去?前途未卜,无异于羊入虎口!
不跟?外面至尊神念和戒律堂恐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根本没有选择!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凌清雪的态度诡异莫测,但至少目前看来,她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揭露或处理自己,甚至……隐隐有一种纵容和……利用?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眼下,跟着她,是唯一的生路。
他咬了咬牙,迈开如同灌铅的双腿,沉默地跟上了那抹冰蓝色的身影。
凌清雪对传法阁内部的结构似乎极为熟悉,带着他在迷宫般的回廊和书架间穿梭,脚步不停,偶尔随手打出一道灵诀,前方看似坚固的墙壁或书架便无声地滑开,露出隐藏的通道。
周围的禁制对她形同虚设。
越走越深,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也变得更加陈腐。这里似乎是传法阁早已废弃不用的古老区域。
终于,她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停下。面前是一面布满灰尘、刻着模糊浮雕的墙壁。
她伸出手指,在那浮雕几个不起眼的节点上依次点过。动作优雅而精准,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嗡……
墙壁轻微震动,灰尘簌簌落下,整面墙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然后滑向一侧,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狭窄阶梯。一股更加阴冷、带着土腥气的风,从阶梯深处倒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