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体一块接一块地变得透明、化为齑粉。
当最后一块晶体能量被吸尽时,曜阳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的幽暗旋涡清晰了一瞬,又缓缓隐没。他感觉体内的力量明显壮大了一圈,更加得心应手,连五感都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能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最细微的尘埃流动,甚至能“听”到极远处甬道深处传来的、另一种规律不同的……沙沙声?
又有东西来了!而且数量更多!
他脸色微变,来不及仔细查看那些玉简,转身就朝着与声音来源相反的、山谷更深处疾掠而去!
身形如同鬼魅,在昏暗的甬道中快速穿行。脚下的地面从粗糙的岩石逐渐变成一种坚硬的、仿佛被某种巨力碾压过的黑土。两侧的石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比开阔、却更加死寂荒凉的巨大洼地。
这里仿佛是葬灵谷的最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朽与绝望气息,稀薄的灵气在这里彻底绝迹,只有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死”的能量。地面上,随处可见巨大的、早已失去所有光泽的兽类枯骨,以及各种破碎不堪、形制奇特的法宝兵器残骸,它们堆积如山,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这里不像囚牢,更像是一片古老的战场废墟,或者说……一座巨大的坟墓!
曜阳放慢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那诡异的沙沙声似乎被隔绝在了这片洼地之外,暂时没有跟进来。
他稍微松了口气,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残骸。忽然,他脚步一顿。
在前方一堆格外巨大的、类似某种飞行法器残骸的阴影下,似乎倚坐着一个人影!
还有人?
他心中一紧,立刻收敛所有气息,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并非活人。
那是一具完整的骸骨。
骸骨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但依旧能辨认出它所穿的衣物并非九霄仙宗的制式袍服,而是一种更加古老、破损严重的暗金色铠甲,虽然早已灵光尽失,却依旧能想象其当年的不凡。骸骨的姿态很奇特,它并非散落在地,而是背靠着那巨大的残骸,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则垂落在身侧,指骨深深插入黑色的泥土中。
而在它插入泥土的那只手下方,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残缺的、边缘很不规则的暗红色金属片,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表面布满蚀痕,却隐隐能看到一些极其古老、甚至比九霄仙宗符文更加复杂晦涩的刻痕。
曜阳的目光瞬间被那暗红色金属片吸引。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悸动,从他丹田深处那片“归墟”中传来!仿佛那金属片是磁石,而他是铁屑!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靠近。骸骨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早已彻底死去无尽岁月。
他屏住呼吸,伸出手,想要将那块暗红色金属片从骸骨指骨下取出。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属片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具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骸骨,空洞的眼窝之中,猛地燃起两点微弱的、却无比执拗的猩红光芒!
“呃……”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传来的、充满痛苦与不甘的叹息,直接在曜阳的脑海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段破碎不堪、夹杂着巨大干扰和杂音的画面,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强行涌入他的意识!
【……赤色的天空在燃烧……巨大的、缠绕着雷霆的符文锁链寸寸崩断……无数仙魔的身影如同雨点般从苍穹坠落……】
【……一个模糊的、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在咆哮,祂挥手间星辰寂灭,却被无数道璀璨的仙光洞穿……】 【……暗红色的罗盘崩碎成无数碎片,激射向宇宙八方……】
【……“逃……快逃……归墟……不可……信……”一个沙哑癫狂的声音在最后嘶吼……】
画面支离破碎,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和毁灭的气息。
曜阳闷哼一声,抱住头颅,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冲垮!
那两点猩红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骸骨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哗啦一声,彻底散架,化作一堆普通的枯骨。那块暗红色的金属片,也叮当一声掉落在黑土之上。
脑海中的幻象和杂音瞬间消失。
曜阳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刚才那是……这具骸骨主人残留的最后一丝记忆碎片?
赤色天空?崩断的锁链?仙魔坠落?崩碎的罗盘?还有那句“……归墟……不可……信……”?
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指向一个何等恐怖而古老的秘辛?这具骸骨,又是什么来历?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地上那块暗红色的金属片。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晰。那金属片上的古老刻痕,似乎与他手中那面“噬界罗盘碎片”铁牌上的古拙刻痕,隐隐出自同源,但更加复杂,也更加……残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走上前,弯腰捡起了那块暗红色金属片。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金属片的刹那——
他怀里的那面暗沉铁牌,以及手中的暗红金属片,同时轻微震动起来!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在两件残片之间产生!
下一刻,两件残片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猛地从他手中脱离,悬浮在半空之中!
暗沉铁牌中心那个凹陷处,幽光一闪。
那块暗红色的金属片如同找到了归宿般,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嵌入到了凹陷旁边的一处残缺部位!
严丝合缝!
嗡!!!
一股远比之前吞噬幽泉、湮灭探测器时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猛地从拼接在一起的残片之上,苏醒了片刻!
整个葬灵谷最深处的死寂能量,为之沸腾。
两片残骸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仿佛它们本就一体,只是被无情岁月和巨力强行撕开,如今跨越了无尽时空,在此地重逢。
嗡鸣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曜阳的灵魂深处!那苏醒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以拼接的残片为中心,轰然扩散!
咔嚓……咔嚓……
周围堆积如山的巨大枯骨和法宝残骸,在这股气息的冲刷下,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瞬间爬满了更多的裂纹!连脚下坚硬的黑土地,都微微震颤起来,荡起一圈尘埃。
曜阳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蛮荒古老的威压狠狠撞在他的意识之上!眼前一黑,耳中尽是亿万生灵哀嚎、星辰崩灭的恐怖幻音!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差点跪倒在地,全靠体内那冰冷死寂的“归墟”之力自行急速运转,才勉强扛住这股精神的冲击。
那悬浮的、拼接后的残片,表面亮起一道道复杂到极致的、暗红与幽黑交织的古老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试图重新构建出某个完整图案的一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诸天的韵味。
但这辉煌的异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仿佛能量不足,又或是残缺太过严重,那些亮起的纹路迅速黯淡下去,恐怖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却。残片上的光芒彻底熄灭,哐当一声,重新掉落在曜阳脚前的黑土地上,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只是,它不再是两块,而是一块稍大些的、依旧残缺的个体。
曜阳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块拼接后的残片,刚才那一瞬间的威压,比面对凌清雪、比面对墨长老时,还要可怕无数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