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码飞舞的夜晚过去，林默熬了一个通宵，总算凭记忆和部分纸质记录，重新整理出了一份勉强能看的电子版物资清单，堪堪应付过了第二天的检查。但连续的精神紧绷和睡眠不足，让他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仿佛霜打的茄子。
或许是出于一丝愧疚，或许是觉得绑定物状态实在太差需要“进补”，云瑶难得地没有在林默补觉时制造任何噪音，甚至主动（用她自己的方式）把客厅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把散落各处的奶茶杯和零食包装袋归拢到了一起。
傍晚，林默从昏睡中醒来，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但肚子却饿得咕咕直叫。看着冰箱里仅存的几包泡面，他实在提不起胃口。
“出去吃吧。”他对自己说，也算是对自己连日来饱受摧残的一点慰藉。他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正对着手机屏幕上一锅翻滚的红油火锅咽口水的云瑶（大数据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喜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
“火锅？”云瑶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手机屏幕上那诱人的画面她早已垂涎三尺，“便是此等沸腾之美食？要去！”
于是，两人再次出门。这次林默学乖了，坚决不骑那辆饱经风霜的电动车，选择了步行前往小区附近一家评价还不错的平价火锅店。
或许是工作日的原因，店里人不多。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和那口翻滚着红油与香料的九宫格锅底，云瑶表现得比林默还兴奋，指着图片上的毛肚、黄喉、鸭肠等物，一副“本仙全都要”的架势。
林默忍着肉痛，点了一个双人套餐，又额外加了两盘云瑶指名要的“看起来很有嚼劲”的食材。
火锅沸腾，香气四溢。云瑶学着林默的样子，笨拙地夹起一片毛肚，在滚烫的红油里“七上八下”，然后蘸上香油蒜泥，送入口中。
瞬间，那爽脆弹牙的口感和麻辣鲜香的滋味在她口中爆开！这种强烈而直接的味觉冲击，远比仙界的清甜仙果和淡雅玉露来得刺激！她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露出了极其满足和惊喜的表情。
“妙！妙极！”她含糊不清地赞叹，手下动作不停，开始风卷残云般地扫荡桌上的食物，那速度看得林默目瞪口呆，赶紧加入战局，生怕自己还没吃饱盘子就空了。
一顿酣畅淋漓的火锅吃完，林默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觉连日的疲惫都被这顿美食驱散了不少。他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招手叫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拿着账单走过来：“先生您好，一共消费二百八十六元。”
林默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钱包，然而，当他打开钱包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里面只有几张零散的十元、五元纸币，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块！他这才猛地想起，前几天赔栏杆、赔超市、交水电费，早已将他本就不多的现金消耗殆尽，他本来计划今天是直接用手机支付的！
他赶紧掏出手机，却发现屏幕一片漆黑，按什么键都没反应——没电了！他昨晚通宵赶工，早上又匆匆出门，完全忘了给这部饱经风霜的旧手机充电！
糟了！林默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吃霸王餐？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
服务员看着林默瞬间变化的脸色，以及他手里那部黑屏的手机和干瘪的钱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警惕。
“绑定物，何事惊慌？”云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豆奶，疑惑地问道。
林默压低声音，急得额头冒汗：“钱不够！手机也没电了！”
“钱？”云瑶恍然大悟，原来是“灵力凭证”不足。她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凡间的钱财，在她看来，与路边的石子无异，皆可点化。
“此等小事，何须烦恼？”她自信地站起身，目光在店内扫视，最后落在了窗外人行道上的一块普通鹅卵石上。“看本仙为你点石成金！”
说罢，她根本不给林默阻止的机会（林默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得反应迟钝了），手指隔着玻璃窗，对准那块鹅卵石，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金气汇聚！顽石开窍，化作精金！变！”
一道微不可查的金光从她指尖射出，穿透玻璃，落在那块鹅卵石上。
只见那块灰色的鹅卵石，表面一阵扭曲、波动，颜色迅速改变……但并没有变成预想中的黄金，而是变成了一块……方方正正、颜色焦黄、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散发着浓郁“异香”的东西？
林默和服务员都瞪大了眼睛。
那……那好像是一块……臭豆腐？！
没错，就是那种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风味小吃——臭豆腐！一块由鹅卵石变成的、热气腾腾的臭豆腐，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人行道上！
那独特的、极具穿透力的“香气”，顺着微风，顽强地钻进了火锅店，瞬间盖过了火锅的香味，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邻桌的食客纷纷皱眉掩鼻，寻找这诡异气味的来源。服务员的脸都绿了，指着窗外那块臭豆腐，又看看云瑶和林默，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们干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林默看着窗外那块“点石成臭豆腐”，闻着空气中那令人上头的味道，感觉自己的社会性生命正在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走向终结。他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云瑶也愣住了，她看着那块臭豆腐，满脸的不可思议：“为何……为何会变成此物？本仙的‘点石成金术’从未失手……”
林默已经没力气跟她争论仙术原理了。他当机立断，掏出自己几乎从不使用的信用卡（额度很低，他一直很谨慎），几乎是哭着对服务员说：“对不起！刷卡！我刷卡付钱！外面那个……那个我们马上处理掉！”
服务员忍着恶心，接过信用卡，飞快地完成了结账，然后像送瘟神一样看着林默。
林默付完钱，拉着还在研究“为何金术会变成食术”的云瑶，逃也似的冲出了火锅店。在经过那块臭豆腐时，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纸巾包着，将其捡起来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一吹，林默才感觉脸上的热度稍微降下去一点。
云瑶跟在他身边，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凡间的法则，当真诡异莫测……连点石成金，都会扭曲至此……”
林默停下脚步，看着她，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认真：
“云瑶，你听好。在凡间，没有什么点石成金。想要钱，就得去工作，去赚。仙术变不出真正的货币，只会变出麻烦。这是铁律，记住了吗？”
云瑶看着林默严肃的脸，以及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又回想起刚才在火锅店的尴尬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她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凡间的钱……真难变。”她小声地，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但这一次，语气里少了困惑，多了几分……认命？
林默看着她似乎有所领悟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或许，这一次惨痛的经历，能让她真正明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凡间最基本的道理？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刚刚刷爆的信用卡账单，苦笑了一下。
这学费，交得可真够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