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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之助没有动。虽然他们是朋友,不过太宰也一次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太宰治转过身,看着固执地背对着他的织田作之助,说:“因为我期望能够在这里找到某些东西。暴力与死亡,本能与渴望,如果身边充满着这些赤裸裸的感情,就能触碰到人的本质。我想这样或许……”
说到这里,太宰治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或许就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我曾经想成为一名小说家,”织田作之助听完了太宰治的话,只是这样说道:“我总觉得如果再杀人,就会失去当小说家的资格,所以我不杀人了。”
“织田作。”
“但是这个梦想也完了。”
“别走!织田作!”太宰治朝着织田作之助伸出手喊道。
——但是却没能抓住他。
远处惊雷乍起。
“现在我的愿望只有一个。”
“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迈步离开了。
太宰治的喊声,没有让他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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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织田作之助”紧紧盯着爆炸现场的样子,大家都或多或少有着想要叹气的冲动。
这是因为——他们正在看着一个人走向死亡。
五条悟说:“没想到是你出现在这里,也是,你不可能放着织田作不管。”
太宰治整个人如同磐石般沉默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安静到有些诡异。他像是已经失去了力气一般,唯一的动作就是面无表情地微微抬头看着屏幕,看着“太宰治”想要劝阻织田作,看着织田作义无反顾地踏上报仇的死路。
他知道,织田作也知道。
但是织田作还是选择了燃烧了自己。
与谢野晶子微微叹气,说:“不管是谁,只要心有恻隐之人,如果知道一个人是走向死亡,他们总会劝上一劝的,毕竟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不是谁都能坦然甚至欣喜的奔赴死亡,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留有遗憾。所以在她看来,除了实在在尘世辗转痛苦、想要求一个解脱外,没有什么是值得放弃生命的。
而她自己,也是一样。她身上还带着那些人的祝福,她不会轻易去死的。
国木田独步忍不住看她一眼,在他进入武装侦探社之前,与谢野晶子就已经在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但是也不妨碍他听了觉得有道理,不过……
他说:“太宰君还是织田作先生的朋友,自然是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赴死的。”
但是,他真的拦得住吗?
应该就是拦不住吧?毕竟前面已经告诉他们了,“织田作之助”最后还是死了,甚至在死前把“太宰治”推向了光明的那一边。
一想到未来自己很可能会和“太宰治”做同事、甚至是搭档,他就浑身不自在。
五条悟点出一点:“他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人去送死,但是别忘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交往模式。”
家入硝子看向他,有些恍然:“你是想说他们之所以能够在黑手党这样的地方成为朋友,就是他们都有着不去探究内心的默契?”
五条悟点头:“是啊,有时候,交流是很重要的,不过也需要看时间,就好像现在再来交心,就太迟了。”
很多时候,默契是很有用的,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要说出来,才能不留遗憾。
森鸥外无声笑了笑。他素来知道太宰治的聪慧,这次也让他抓到了重点。但是……屏幕里的“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更别说“他”还只是一个猜测,并没有时间让“他”去证实然后理清所有的事情。
五条悟有些无奈,他正式地看向太宰治,说:“明明你自己都不相信这些话,你却还试图用它们来说服织田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宰治能怎么想?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没有阻止织田作迈向死亡,他就觉得痛苦万分。
家入硝子喃喃:“不要放弃对未来的期待,前方一定还有希望……”她忽然很想叹气,太宰治自己就在追逐死亡,却还是试图挽留织田作之助。这些人啊……
她想到了自己的两位同期。
在盘星教,在那个她看了也觉得毛骨悚然的场景中,五条说他可以全都杀了,但夏油阻止了他,说是因为没必要,但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自己亲自动手了。
那个名字,园田茂,她也记得。
这些人啊,拿着说服不了自己的东西,却试图说服其他人……除了一个五条,谁还会这样相信他呢?
不过,织田作之助最后也还是停下来听完了太宰治的话,只是这些已经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太迟了。
五条悟看着“太宰治”说出自己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理由,这下子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你这下子是真的剖开内心了,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看来织田作对你真的很重要。”
织田作之助看到这里脸上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而是泛起了波澜。坂口安吾也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个。
五条悟听完了太宰治的话,有些想要龇牙咧嘴:“你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这个理由……怎么感觉很不对劲呢?”
夜蛾正道说:“越靠近黑暗和死亡,确实能够比常人更深刻地认识到人性的复杂和本质,毕竟黑暗会让人看清欲望的深渊、暴力的狰狞和死亡的冰冷,但是同样的,你在凝视黑暗、看透虚伪的同时,也可能会陷入虚无中——要知道,在黑暗中,恶是最常见的。有些人在见识过人性的恶后,会认定世界本就如此,从此封闭内心,但这真的好吗?”
他的目光从太宰治身上掠过,继续说道:“如果世界只有黑暗,活着便只剩下痛苦和虚无。但是,要知道,正是希望、爱和正义这些概念,才让人愿意继续前行的动力。想要知道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沉浸黑暗是没有用的,你还是得走出来。真正的智慧,是在认识黑暗后仍然选择光明。”
他郑重地说:“这些话,对任何人都通用。”
五条悟沉默一瞬,忽然笑了起来:“夜蛾,没想到你真的很会说话嘛!”
夜蛾正道看他一眼,他能说吗?自从夏油杰选择叛逃后,他自己可是收集了不少的资料,生怕接下来的学生再出现什么问题。
咒术师都是宝贵的,更别说他们都还是孩子。
既然选择了成为老师,那就应该担起责任来。
太宰治怔怔地看着屏幕,夜蛾正道的这番话,他当然能够听见,甚至对他触动颇大。和前面“织田作”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光明吗……
夏油杰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对夜蛾的话他不可能不动容,因为他知道,这些话,也有规劝他的意思。
但是光明和黑暗,哪里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的选择?而且放弃,也不是这样简单一句话就能放下的。
九十九由基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地看清了这位东京咒高的校长。
她因为星浆体和天元,对东京校素来是敬而远之,只要有天元和薨星宫存在,她就厌恶踏入这个地方。前面她看见“自己”去找夏油杰,都还震惊过一瞬。
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这样觉悟的人啊。这个腐烂的咒术界,倒也不是没有救。
只是啊……这个过程很难很难,甚至会绝望到让人看不见希望,哪怕这些人中还包括了五条家的六眼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