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保持着沉默,没有回答太宰治的问题。
他一边看着这段回忆,一边回想着当时痛苦的心情。
就像太宰治说的一样,理子妹妹就死在了他的面前,在她答应、即将奔赴新的未来的时候。
--——--
天内理子看着夏油杰的笑容,慢慢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
“自出生起,就不断有人叮嘱我,‘你是特殊的、和大家不同’——我‘特殊’早已习以为常。成长至今,我都尽量避开危险,只为这一天而活。”
她还记得小时候看着同龄的女孩玩乐而产生的、淡淡的羡慕,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
她很早就和黑井美里生活在了一起,因为她的父母早就已经车祸离世。
“妈妈和爸爸去世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不会感到悲伤,也不会感到寂寞。”
“所以觉得就算同化了,和大家分别,也应该没关系。”
“不管再怎么痛苦,总有一天,悲伤和寂寞都会消失。”
她就像是一个独行于海底的人,有条路,是她必须一个人走的。
“但是……但是……”
想起自己的同学,想起黑井美里,天内理子淡淡的嗓音慢慢染上哭腔,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还是……想再和大家在一起!”
“想再和大家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各种各样的事物,想再……”
夏油杰脸上挂起无奈的笑意,他朝着天内理子伸出手,说:“回去吧,理子妹妹。”
天内理子看着夏油杰脸上的笑意,就像是看见了这个昏暗的场景中唯一的亮色。
夏油杰伸出的手,给了她一个作为普通人活下去的选择,给了她一个生的希望。
天内理子擦干眼泪,笑着对他点头应道,也朝着夏油杰伸出了手:“嗯!”
但是他们的手没能相握,在天内理子伸出手的下一秒,一颗子弹贯穿了她的太阳穴。
雪白的发带随着她的倒下飘落,天内理子脸上甚至还带着欣喜的笑容,但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明明她已经答应了——
明明她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人生,一个作为“天内理子”而不是“星浆体”的人生——
“……理子?”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
“好,辛苦了!散了吧。”伏黑甚尔从通道中走了出来,手上转悠了一把手枪。
夏油杰眼睛睁大,瞳孔紧缩,把目光从天内理子的尸体移到伏黑甚尔身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哑。
“什么为什么啊?”伏黑甚尔挠了挠头,拿着枪不屑地笑了起来,说,“哦,你是这个意思啊?”
他咧开嘴角,笑着说:“我杀了五条悟.”
夏油杰就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整个人都傻住了一样。
悟,死了?他怎么会死?我们、他不是“最强”吗?
他身后咒力翻涌,一只只咒灵从他身后出现,裂口女、虹龙……
“是吗?”夏油杰想到伏黑甚尔口中的那个可能,目眦尽裂,愤怒地说:“去死吧————”
虹龙雪白庞大的身影直接袭向伏黑甚尔,一圈圈围绕着神树建造的房屋在咒灵和他的攻击中破坏了一部分。
夏油杰很快也跟着跳了下去,他看着被砸成一团的建筑,收回了虹龙,但站定却是看见了伏黑甚尔慢慢从烟尘中走出的身影。
--——--
听着天内理子的自白,在场的人感性一些的都是动容不已。
庵歌姬眼中闪过不忍,说:“虽然知道‘星浆体’对天元大人的重要性,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太残忍了。”
乐岩寺嘉伸看她一眼,说:“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要去做。”
庵歌姬低着头,对他的话微微撇嘴。
冥冥说:“她说这些话的背景是海底?所以当时在海洋馆,她看了那么久,是不是也有影响呢?这些是她的真心话吧?”
九十九由基懒懒倚在扶手上,平静地看着屏幕,说:“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这是不管谁都不能剥夺的,也无法剥夺的。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自己够不够努力了。”
她曾经也是星浆体,但最后她也走了出来。
她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对于天内理子的这些想法,她能够理解,毕竟她年纪也小,也一直接受那些人的洗脑,但是她能够有这个意识就还不错,只不过她的运气还是差了一点。
夏油杰也是。
伏黑甚尔有备而来,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没看见五条悟也栽了吗?
与谢野晶子听着天内理子的自白,慢慢皱起眉,叹了一声:“悲伤和寂寞可不会消失。”
一时的情绪可能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是事情就放在那里,是不管什么时候回想都是隐隐作痛、过不去的。
至少,她现在看着夏油杰的样子,就是没走出来。
不过这样想天内和夏油杰都挺惨的。
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也有人感叹了——
坂口安吾皱着眉,看着屏幕上天内理子的结局,说:“在上一秒,她才摆脱‘星浆体’的祭品身份,能够在少年的恻隐下单纯的以‘天内理子’的身份活出自我,但是下一秒……”
他摇摇头,有些说不口,转而谈起夏油杰:“所以当时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夏油君,心理阴影会有多大?”
他是很认可太宰的话的。
这一切,或许就是夏油君走向深渊的开始。
夏油杰低垂下眼睛,在众人讨论他的时间,心思却是飘到了盘星教。
心想:等到时候你们看见那些人为理子妹妹的死亡而欢呼的时候,你们又会怎么说呢?
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一直生活在地狱。
普通人的恶意,就必须他们这些咒术师来承受吗?他们一直奔走在祓除咒灵的第一线,结果到头来还要受到普通人的迫害、歧视,这又是什么道理?
九十九由基放任自己心情沉郁了一会儿,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说:“不过伏黑你说话确实挺挑衅的,很嚣张。”
她很清楚这是过去,一切已经注定,更重要的,依旧是未来。
庵歌姬小声:“应该是看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