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公所找到的压缩干粮和矿泉水,像一剂微弱的强心针,暂时缓解了安全屋内弥漫的绝望。每个人分到的份额不多,但足以让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让空瘪的胃袋不再灼烧般绞痛。猴子小心翼翼地啃着坚硬的干粮,苏茜则小口啜饮着水,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零安静地接受了自己的那份,她的目光偶尔会失去焦点,仿佛在倾听雾中遥远的声音。
秦武将剩余的物资仔细收好,这些是他们活下去的资本,必须精打细算。林默则靠墙坐下,闭目养神,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镇公所墙上的规则和那个诡异的闭眼符号。“沉默之神”……这称谓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这个小镇的异常,似乎远比他们最初想象的更加系统化,更像是一种……被某种意志主导的扭曲秩序。
肖雅拿着那半瓶能量饮料,没有喝,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瓶身。她的眉头微蹙,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按照钟声上次响起到现在的时间间隔,以及我们外出探索消耗的时间来判断,”她低声对旁边的林默说,“下一次钟声可能不会太久。我们必须抓紧下一次外出的窗口期,找到更多线索,尤其是关于那个‘教堂’。”
林默睁开眼,点了点头。生存物资只是第一步,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核心”才是最终目标。肖雅在镇长办公室发现的日记碎片提到了“教堂”,那里很可能就是关键。
短暂的休整后,气氛再次变得凝重。下一次外出,目标更明确,风险也无疑更大。他们需要规划路线,确定搜索重点,并且必须严格计算时间,确保在钟声再次敲响前,有足够的时间返回安全屋。
“这次,我和肖雅去教堂方向探查。”林默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肖雅的逻辑分析能力对破解谜题关键,我的能力或许能辨别陷阱。秦武,你带着零、猴子和苏茜,尝试在附近相对安全的区域搜索,看能否找到更多食物、水,或者其他有用的物品,比如……地图,或者关于‘沉默之神’和教堂的更多信息。”
这个分工考虑了每个人的特长和状态。秦武战力强,适合带队进行相对基础的搜寻和护卫;林默和肖雅组合,则偏向于高风险高回报的核心谜题突破。
秦武沉吟片刻,看了看状态依旧不算好的零和另外两人,重重地点了下头:“好。你们小心。以探查为主,不要强求。”他又看向零,“零,跟着我,不要离开视线。”
零轻轻“嗯”了一声,眼神依旧有些飘忽。
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在确认了各自的行进路线和大致返回时间后,两组人再次站到了安全屋的门后。
“记住,”林默最后叮嘱,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钟声就是绝对的命令。必须在它响起前,找到最近的避难所。保命第一。”
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拉开,浓雾迫不及待地涌入。两组人在门口短暂交汇,互道一声“小心”,便毅然决然地踏入那片灰白色的混沌,朝着不同的方向,身影迅速被雾气吞噬。
林默和肖雅沿着记忆中日记碎片提示的教堂大致方向前进。脚下的道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泥泞湿滑,雾气也仿佛更加浓稠,几乎要粘在皮肤上。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以及脚踩在碎石和烂泥上发出的细微声响。那些“雾中影”依旧在视野边缘若隐若现,沉默地模仿着,带来无孔不入的心理压力。
肖雅紧跟在林默身后,手中紧握着一根从镇公所找到的、还算结实的短木棍,既是支撑,也是防身。她的目光锐利,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试图从建筑的风格、街道的布局中找到更多线索。
“林默,”肖雅突然压低声音,指了指旁边一栋房屋门楣上模糊的雕刻,“那个图案……是不是和镇公所墙角的很像?”
林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布满污垢的木头上,依稀可见一个简化的圆圈,里面刻着一道代表闭合眼睛的弧线。虽然粗糙,但神韵相似。
“看来,‘沉默之神’的信仰,渗透到了这个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林默低声道,心头那份不安愈发沉重。这种无处不在的符号,暗示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控制。
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雾气在这里似乎格外浓厚,能见度骤降到不足三五米。两人不得不放慢速度,几乎是一步一探。
与此同时,秦武这一组则在相对熟悉的几条街道上进行搜索。秦武打头,零紧跟在他身后,猴子和苏茜则战战兢兢地跟在最后面,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生怕雾气中突然冒出什么。
他们检查了几栋看起来稍微完整些的民居,但大多空空如也,或者只剩下一些无法使用的破烂家具。猴子在一个厨房的角落找到半罐早已变质发霉的果酱,失望地扔掉。苏茜则因为踩到一块松动的木板而吓得几乎尖叫,被秦武严厉的眼神制止。
“秦……秦哥,我们是不是该往回走了?”猴子忍不住小声问道,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总觉得……这雾好像越来越浓了。”
秦武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透过浓雾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白,但他凭借军人的直觉和对时间的估算,也感到了一丝紧迫。他们离开安全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再找最后一家。”秦武指着前方一栋带小院的房子,那院子栅栏还算完整,“然后立刻返回。”
然而,就在他们小心翼翼靠近那栋房子,秦武的手刚刚触碰到院门冰冷的铁栅时——
“当——!!”
那浑厚、肃穆、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钟声,再一次毫无预兆地炸响了!
这一次的钟声,比上一次更加突然,更加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敲响,音波如同实质的锤子,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规则五:钟声响起时,必须返回住所!】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同一瞬间,异变陡生!
周围的浓雾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又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疯狂搅动,骤然变得汹涌澎湃!原本相对“温和”的灰白色雾气,瞬间化作翻滚的、乳白色的狂潮, visibility (能见度)在刹那间暴跌至几乎为零!咫尺之间,难辨人影!
“糟了!”秦武心中剧震,猛地回头,“零!猴子!苏茜!抓住彼此!别散开!”
他的吼声在狂暴的浓雾中显得异常微弱。他伸出手,想抓住近在咫尺的零,然而手指所及之处,只有冰冷、粘稠、急速流动的雾气!零的身影仿佛被雾气吞噬,瞬间消失不见!
“零!!”秦武又惊又怒,再次大喊,同时试图向记忆中猴子和苏茜的位置靠拢。
但回应他的,只有四面八方涌来的、更加密集和疯狂的“沙沙”声,那是雾流急速涌动的声音,也像是无数“影”在规则驱动下疯狂回归巢穴时带起的声响。
“秦哥!秦哥你在哪?!”猴子的尖叫从左侧不远处传来,充满了惊恐,但声音迅速被雾气拉远、扭曲。
苏茜似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呜咽,随即也再无音讯。
混乱!极致的混乱!
秦武像一头被困在白色风暴中的雄狮,奋力在浓雾中挥舞手臂,试图抓住任何一个同伴,但每一次都徒劳无功。雾气不仅遮蔽视线,似乎连声音和方向感也一并剥夺、扭曲了。他甚至连刚才近在咫尺的那扇院门都找不到了。
规则在生效,“住所”在召唤所有“存在”。他们这些外来者,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雾爆发和规则力量,彻底冲散了!
---
另一边,林默和肖雅同样遭遇了灭顶之灾。
钟声响起时,他们刚穿过那条狭窄的小巷,来到一个稍微开阔的十字路口。狂暴的浓雾瞬间吞没了一切。
“肖雅!”林默在钟声余韵中疾呼,同时凭借记忆和直觉,猛地向身边肖雅刚才所在的位置抓去。
万幸!他抓住了一只冰凉而纤细的手腕!
“我在这!”肖雅急促的回应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但她反手紧紧握住了林默的手,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这是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两人死死拉住对方,在能见度归零的浓雾中紧靠在一起,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孤舟。
“不能留在路口!找房子!”林默几乎是贴着肖雅的耳朵吼道。规则是“返回住所”,停留在空旷地带绝对是找死!
他努力回忆着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十字路口环境,依稀记得右侧似乎有一栋两层楼的建筑,门廊似乎还算完整。
“右边!跟我来!”林默拉着肖雅,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求生本能,摸索着向右侧移动。
脚步踉跄,不时撞到隐藏在雾中的障碍物。冰冷的雾气疯狂地钻进他们的口鼻,带来窒息般的感觉。周围是无数“影”急速掠过时带起的阴冷气流和细微的破空声,仿佛正置身于一场亡灵归巢的洪流之中。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林默的脚踢到了坚硬的台阶!是门廊!
他摸索着向上,碰到了冰冷粗糙的木门。他用力一推——门是锁着的!
“该死!”林默低骂一声,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钟声的余威尚在,规则的力量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每一秒的延迟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他用力撞向木门,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却纹丝不动。
“窗户!”肖雅在他身后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尖利。
林默立刻放弃大门,沿着门廊墙壁横向摸索,很快触碰到一个坚硬的木质窗框。窗户紧闭着,上面似乎还钉着木板。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默松开肖雅的手,双手握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砸向窗户木板连接最薄弱的地方!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木屑飞溅,一块木板被他硬生生砸断!他顾不上手上的疼痛,迅速清理掉残留的木刺,探手进去,摸索到了里面的窗闩。
幸运的是,窗闩并未完全锁死!他用力一扳,随后将窗户向内猛地推开!
“快!进去!”林默将肖雅半推半抱地塞进窗户,自己也紧随其后,狼狈地翻滚了进去。
就在他双脚落地的瞬间,窗外那充斥天地的、令人窒息的浓雾狂潮,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阻挡,不再涌入。屋内的空气虽然同样冰冷陈腐,却相对“平静”。
两人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他们暂时安全了,避开了规则的抹杀。
但……
林默猛地抬头,看向窗外那一片混沌的、如同白色墙壁般的浓雾。
秦武呢?零呢?猴子呢?苏茜呢?
他们有没有及时找到避难所?
失散了……在这片诡异、危险、规则至上的浓雾小镇里,他们被彻底冲散了!
未知的命运,如同窗外的浓雾,笼罩在每一个失散者的头上。而他们刚刚闯入的这栋陌生建筑,内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谁也不知道,这临时的“避难所”里,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