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战锤裹挟着恶风,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闷呼啸,眼看就要将那面色惨白、僵立原地的少年砸成一滩肉泥。
少年瞳孔急剧放大,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连闭目待毙的本能反应都已被极致的恐惧剥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仿佛时空本身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拨动,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蕴含着玄奥空间波动的白光骤然降临,如蚕茧般将他层层包裹。
空间微微波动,泛起水纹般的涟漪,少年的身影瞬间自原地模糊、消失。
下一刻,他已狼狈万分地跌落在山门外的青石空地上,浑身毫发无伤,只是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青紫,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深水噩梦中挣扎出来,额头上沁满了冰冷的汗珠。
“淘汰!”
李长剑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里迎头浇下的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不仅宣判了这第一个失败者的结局,更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所有尚在云雾缭绕的“十方绝灭阵”中挣扎、以及山门下屏息观望的数万人的心头上,让那根本就紧绷的弦,猛地达到了极限,几欲断裂。
现实,残酷得令人窒息。
青云宗的门槛,绝非虚言。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崩溃的堤坝一旦出现缺口,溃败便接踵而至。
大阵之内,金铁交鸣之声、修士不甘的怒吼声、受伤后的痛呼声、以及战斗傀儡那无情的、规律而冰冷的机括运转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残酷的试炼乐章。
云雾翻涌,不时被激烈的战斗波动撕开一角,显露出内里惊心动魄的景象。
一道又一道代表着失败与保护的白光接连亮起,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一个梦想的暂时终结。
或是有人身形迟滞半分,被傀儡疾刺而来的长枪洞穿了留下的虚影,只在原地留下几片被气劲撕裂的破碎衣角,本人则惊魂未定地出现在山门外。
或是有人试图硬撼傀儡的重击,结果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赖以成名的兵器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黯淡的弧线跌落尘埃,紧接着白光便笼罩了其绝望的面庞。
或是有人步伐错乱,被数尊配合无间的傀儡抓住破绽,瞬间陷入刀光剑影的绝境,若非大阵规则及时触发,恐怕顷刻间就要身首异处……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山门外空地上的失败者已聚集了二十余人。
他们个个衣衫破损,沾满尘土与汗渍,发髻散乱,脸上早已失去了初时的意气风发,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苍白与浓浓的不甘。
有人双目赤红,以拳狠狠捶打着坚硬的青石地面,指节皮开肉绽,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石面却浑然不觉。
有人失魂落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口中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自己被淘汰的现实。
还有人望着那依旧杀机四伏、云雾翻腾的大阵,眼中充满了难以磨灭的骇然与后怕,身体仍在不自觉地颤抖。
方才那短暂却无比漫长的经历,已如同最深刻的噩梦般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那看似笨重、动作略显僵硬的青铜傀儡,每一击都蕴含着远超他们想象的精纯灵力与恐怖巨力,速度更是快如闪电,更兼彼此之间配合无间,缜密如网,不知疼痛,不畏死亡。
许多人在各自家乡被赞誉为天才,自诩技巧高超,但在这“十方绝灭阵”中,他们所谓的精妙招式、灵活身法,在绝对的力量、严密的战阵和永不枯竭的能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山门下,数万围观者早已鸦雀无声,先前的一些窃窃私语、点评江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压抑寂静。
许多原本摩拳擦掌、自视甚高的年轻修士,此刻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或随身兵器,心中那点“我上或许能行”的侥幸心理,被眼前这赤裸裸的残酷现实彻底碾碎。
青云宗的入门考核,其严苛与凶险程度,远超世人想象!
这绝非寻常宗门那种走过场、看背景的筛选,而是真正刀刀见血、弱者瞬间就会被淘汰出局、甚至可能危及性命的残酷试炼!
能通过者,无一不是真正的精英,万中无一!
然而,正如乌云密布的天空总会透下几缕耀眼的阳光,在这一片混乱与溃败的浪潮之中,总有真正的天骄能够逆流而上,于狂澜中展露其无可匹敌的锋芒,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喝!”
陡然间,一声如同蛮古凶兽挣脱枷锁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其声浪浑厚磅礴,竟然短暂地压过了场中所有的金铁交鸣与呼喝之声,震得距离稍近的一些围观者耳膜嗡嗡作响!
无数道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战阵偏左区域,一名身材壮硕宛若铁塔般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
他身高八尺有余,浑身肌肉虬结贲张,将身上的劲装撑得紧绷欲裂,散发出一种原始而狂野的爆炸性气息。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坚硬的古铜色泽,在阵法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
细看之下,皮肤表面竟然天然烙印着一些模糊而神秘、仿佛与生俱来的暗金色符文,这些符文随着他的呼吸和气血运转,微微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更添其凶悍之气。
此刻,面对一尊如同重型战车般冲锋而来、挥舞着足以将巨石砸成齑粉的沉重金属巨拳的战斗傀儡,他竟然不闪不避,眼中反而爆射出兴奋与狂野的光芒。
他发出一声更加震耳欲聋的咆哮,甚至放弃了手中那柄看起来同样沉重无比的狼牙棒,仿佛那兵器反而限制了他的发挥。
他五指紧握,骨节发出噼里啪啦如同炒豆般的爆响,粗壮的手臂上青筋如虬龙般凸起,一记毫无花哨、纯粹到极致的直拳,悍然迎上那呼啸而来的金属巨拳!
以血肉之躯,硬撼金丹境的金属傀儡!
这是何等的自信与霸道!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两座万斤铜钟狠狠对撞的巨响爆开!
肉眼可见的气浪以拳拳相交的点为中心,猛地呈环形扩散开来,甚至将附近地面上积累的尘土和细小石子都吹拂得一干二净,露出了下方坚硬的岩石地面。
那尊力量强大、足以开山裂石的战斗傀儡,前冲的凶猛势头猛地一滞,仿佛撞在了一座无形的大山之上。
更令人骇然的是,它那由百炼精钢铸造、足以砸碎寻常法器的金属拳头之上,竟然清晰地凹陷下去一个浅浅的拳印!
庞大的身躯更是控制不住地“噔噔噔”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无比的地面上留下深达寸许的脚印,碎石飞溅。
反观那古铜色皮肤的壮硕少年,身形只是微微一晃,脚下如同生根,古铜色的脸庞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赤红,随即迅速恢复如常。
他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痛苦之色,眼中那团战意之火反而如同被浇上了热油,燃烧得更加炽盛,几乎要喷薄而出!
“是石毅!”
“蛮州石家的那个怪胎!”
“传说他出生时便伴有异象,山摇地动,天生神力,三岁便能举起千斤巨鼎,肉身强度堪比太古凶兽的幼崽!”
山下,有见识广博的老辈修士失声惊呼,道破了这霸道少年的惊人来历。
“天哪!”
“好恐怖的肉身之力!”
“他竟然真的在和金丹境的战斗傀儡硬碰硬比拼纯粹的力量!”
“而且还占了上风!”
“这……这简直是人形凶兽啊!”
旁边有人接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石毅一拳得手,体内流淌的蛮古血脉似乎被彻底激活,凶性大发。
他双拳猛地对撞,竟然发出了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声响,火星四溅。
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狂的蛮龙,不再被动等待,而是主动发起了狂暴到极致的攻势,扑向那尊被他击退的傀儡!
“砰!”
“砰!”
“砰!”
“轰!”
拳、肘、肩、膝……
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此刻都化作了最恐怖、最原始的武器。
攻势大开大合,刚猛无匹,完全放弃了所谓的防御,只有进攻!
进攻!
再进攻!
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与破坏的欲望。
那尊金丹初期的傀儡,竟被他这纯粹到极致的暴力打得节节败退,坚硬的青铜甲胄上不断出现清晰的凹陷、裂纹和拳印,碎屑纷飞。
周围另外两尊傀儡试图合围夹击,却几乎跟不上他狂猛突进、不断变换方位的步伐,偶尔有攻击侥幸落在他古铜色的背脊或手臂上,也只是发出沉闷如击败革的“咚咚”声响,留下些许白印,连皮肤都无法擦破,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石毅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仿佛化为了一个暴力的漩涡,空气都因他狂野的力量而变得扭曲灼热,吸引着无数道震撼、敬畏乃至惊惧的目光。
他就像一尊来自远古的战神,用最直接的方式诠释着力量的极致。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
画风陡然一变,从极致的刚猛转向了极致的灵巧。
一道青色的倩影,如同初春湖畔随风摇曳的柳絮,又如同月下花间翩跹起舞的灵蝶,在刀光剑影交织成的死亡之网中,以一种惊心动魄的轻盈姿态穿梭、起舞。
那是一名身着淡青色流仙裙的少女,身姿窈窕,容貌绝美,肤光胜雪,气质清冷如空谷幽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她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青锋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澄澈明亮,隐隐有灵气流转。
她的周围,三尊傀儡结成了一个精巧的小型三才战阵,刀、枪、剑三种长兵器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势绵密如疾风骤雨,寒光闪烁间,杀机四溢,泼水不进。
刀影如山,枪出如龙,剑光如电,足以让任何陷入其中的考核者手忙脚乱,瞬间落败。
然而,这青衣少女的身法却更为精妙绝伦。
她的足尖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于方寸之间轻轻点地,身形便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轻盈姿态扭转、飘移、后仰、侧滑,总能于最危险的时刻,从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微乎其微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避开所有攻击。
淡青色的裙袂随之飘飞,勾勒出优美的弧线,姿态优雅得如同精心编排的舞蹈,但每一个动作背后,都蕴含着极致的惊险与冷静到可怕的判断。
她手中的秋水长剑,并不与傀儡的沉重兵器硬碰硬格挡,甚至很少进行招架。
剑光挥洒开来,如同水银泻地,连绵不绝,却又灵动异常,轨迹难以捉摸。
她的剑尖总是如同拥有生命和灵性一般,巧妙地避开傀儡拳头、兵器等最坚硬的部位,如同灵蛇探信,又如蜻蜓点水,不断地在傀儡的手腕、肘部、膝盖、脖颈等关节连接处,以及甲胄拼接的缝隙、胸腹区域那些可能隐藏着能量传输通道的地方游走、试探、轻点、划过。
她在寻找!
以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力和洞察力,冷静地分析着这些杀戮造物的结构特点,寻找着它们最核心、最关键的弱点!
这份耐心与冷静,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显得尤为可贵。
“找到了!”
某一刻,少女如寒星般清亮透彻的美眸骤然一亮,仿佛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她捕捉到了一个因三具傀儡攻击节奏转换而出现的、微乎其微、转瞬即逝的配合空隙!
这个空隙对于常人而言根本不存在,但在她眼中却被无限放大。
她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体内精纯至极的冰寒灵力以一种玄妙无比的频率瞬间灌注于纤细的剑尖之上。
咻!
一道细微如牛毛、凝练到极致、几乎肉眼难辨的淡青色剑气,脱胎而出,无声无息,却快得超越了思维的反应极限!
这道剑气精准无比地绕开了傀儡试图格挡的手臂,灵巧地穿过了胸甲上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用于散热的细微缝隙,如同拥有导航一般,直接刺入了其中那尊持剑傀儡的胸口内部深处!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精密无比的齿轮或能量核心碎裂的声响传出,微弱得几乎被周围的噪音淹没。
但那尊正挥剑斩出半式、剑锋凌厉的傀儡,动作猛地一僵,举在半空的青铜长剑再也无法落下。
它眼中原本狂暴闪烁、代表着战斗状态的红光,如同被一阵寒风吹灭的烛火般,骤然闪烁了几下,便瞬间黯淡、熄灭,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动力,僵立在原地,化作了一尊真正的青铜雕塑。
她,竟然在如此短促激烈的高强度对抗中,凭借超凡的洞察力和剑道修为,准确找到了金丹境战斗傀儡最脆弱、最核心的能量枢纽所在,并且以最巧妙、最节省力量的方式,一击毙命!
这份巧劲,这份眼力,堪称绝艳!
“是柳若曦!”
“她是中域天剑圣地的当代圣女!”
“她竟然也来参加青云宗的考核了!”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有人认出了这位即便在强者云集的中域都享有赫赫盛名的天之骄女。
“好精妙绝伦的剑法!”
“好恐怖入微的洞察力!”
“不愧是传说中‘剑心通明’的先天剑子!”
“她对时机的把握,对弱点的洞察,已然臻至化境!”
一位背负长剑的中年修士忍不住抚掌惊叹,眼中充满了赞赏。
石毅的霸道绝伦,以力破巧,如同炽热的太阳,光芒万丈。
柳若曦的灵动精妙,以巧破力,如同清冷的皓月,光华内敛。
他们二人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同样达到了令人仰望的高度,立刻成为了混乱战场上最为耀眼的两颗星辰,吸引了山门上下的几乎所有的目光和由衷的惊叹。
他们二人所展现出的实力与天赋,远超同侪,令人心折,也让众人对顶级天骄的认知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就连一直面无表情、如同万年寒冰雕塑般矗立在山门最前方的李长剑,看到他们二人的惊人表现,那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也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波动,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似乎表示认可。
一个天生霸体,神力无穷,肉身无敌,乃炼体一道百年难遇的绝世奇才。
一个剑心通明,悟性超绝,剑法通神,是修剑的绝顶苗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无论放到哪个时代,哪个宗门,都足以引起轰动,被当作核心真传来倾力培养。
然而。
世界的参差,往往在对比中显得尤为残酷。
无论是石毅那足以撼动山岳、令鬼神辟易的霸道力量,还是柳若曦那精妙绝伦、洞穿虚妄的灵动剑技,他们所绽放出的璀璨光芒,在另一个人的面前,都忽然间显得有些……
黯淡。
失色。
甚至,在某些旁观者悄然生出的念头中,变得有些……不值一提。
那个人,自然便是叶辰。
从始至终,他都显得格格不入。
当其他人或紧张、或凝重、或狂野地步入这杀机四伏、云雾缭绕的“十方绝灭阵”时,他就仿佛不是来参加一场关乎命运、残酷无比的考核,而是在自家清幽的庭院里信步闲游,欣赏着晨间的景致。
他的步伐平稳而均匀,神情淡然而平静,眼神清澈如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既看不到对未知危险的警惕,也看不到身为天才的傲气,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从容。
这种从容,在周围一片喊杀震天、白光频闪的混乱背景下,显得如此突兀,如此诡异,甚至……带着一种无形的、近乎挑衅般的意味。
他的周围,足足有五尊战斗傀儡,似乎也感知到了他那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这种平静在它们简单的逻辑判断中,或许被解读为最大的异常与威胁。
于是,五尊傀儡从前后左右不同的方向默契地合围而来,刀枪并举,铁拳破空,狂暴的能量波动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彻底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和角度。
水泄不通!
绝杀之局!
这等阵势,即便是刚才表现惊艳的石毅或柳若曦陷入其中,也必然要手段尽出,经历一番苦战,甚至可能负伤落败。
任何一名尚在阵中的考核者,若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恐怕都会瞬间脸色惨白,心生绝望,暗忖换做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身处风暴中心的叶辰,甚至连负于身后的手都没有放下,依旧保持着那闲适的姿态。
他甚至……连腰间那柄看似寻常的佩剑都未曾拔出,仿佛那只是一个装饰品。
面对五尊相当于金丹初期修士、配合默契、如同杀戮机器般疯狂扑杀而来的战斗傀儡,他所做的,仅仅是极其随意地、缓缓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
并指如剑。
然后,如同文人雅士在宣纸上随意勾勒,又如高僧掸去菩提叶上的微尘,他随意地向前挥洒了几下。
动作轻松写意,不带丝毫烟火气,更谈不上任何杀气。
咻!
咻!
咻!
咻!
咻!
五道纤细如发、凝练无比的金色剑气,自他莹润的指尖悄然迸发,无声无息地射向五个不同的方向。
没有石毅那等惊天动地、吼碎山河的磅礴气势与音爆。
也没有柳若曦剑气那般精妙变幻、流光溢彩、引人注目。
那五道剑气,看上去是如此的平平无奇,朴素无华,甚至感受不到多么强烈、外放的能量波动,它们只是透着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悸动的、极致内敛的锋锐。
仿佛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切割、贯穿、毁灭一切阻碍。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当!!!
第一道纤细的金色剑气,轻描淡写地划过一尊傀儡全力劈下的、闪耀着寒芒的精钢大刀。
那足以断金裂石、灌注了灵力的厚重刀身,如同遇到了烧红利刃的牛油,被无声无息地、平滑无比地从中削断!
断面光滑如镜,甚至能映出人影!
半截刀身“哐当”落地。
噗!
第二道剑气,后发先至,点在一尊傀儡轰出的、带着万钧之力的金属巨拳之上。
没有剧烈的碰撞声,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刺穿皮革的闷响。
那坚硬无比、铭刻着防御符文的拳头,连同其后的小臂、臂膀,直至覆盖着厚重甲胄的胸膛,被瞬间洞穿!
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前后通透,边缘整齐,隐约可见内部碎裂的符文结构和能量线路闪烁的细小电火花,那傀儡的动作瞬间僵直。
咔!
第三道剑气,如同世间最锋利的丝线,轻飘飘地掠过第三尊正挥枪刺来的傀儡的脖颈连接处。
那包裹着坚固金属的头颅,顿时冲天而起,眼中红光疯狂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无头的躯体依着惯性前冲两步,轰然倒地,砸起一片尘土。
第四道,第五道剑气,则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微小的弧线,分别精准无比地没入了最后两尊从侧翼袭来的傀儡的胸口核心区域。
没有太大的声响,只是两声轻微的“噗噗”声,那两尊傀儡眼中的红光便应声熄灭,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摧枯拉朽!
势如破竹!
真正的碾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超出了绝大多数人视觉捕捉的极限,快到众人的思维几乎跟不上眼睛看到的一切。
仿佛只是一个恍惚,一个刹那,那五尊足以让任何金丹初期修士严阵以待、让无数天才手忙脚乱、苦苦支撑、甚至瞬间落败淘汰的强大战斗傀儡,在那个白衣少年面前,竟然脆弱得如同孩童用纸糊泥塑的玩具一般,不堪一击!
叶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模样,仅仅是站在原地,随手挥出了五道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量的剑气。
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之间。
五尊造价不菲、战力堪比金丹、足以成为一个小型宗门镇派之宝的战斗傀儡,便化作了一地破碎的零件、扭曲的金属与闪烁的符文碎屑,彻底报废,失去了所有生机,再也无法动弹。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围绕着他嗡嗡作响、惹人厌烦的苍蝇,连气息都未曾有丝毫紊乱,负手而立,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那平静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堆废铁上多停留一秒,仿佛那只是路边无关紧要的石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扼住了喉咙,按下了彻底的静音键。
所有的声音,无论是阵中的厮杀声、山下的惊呼声、还是风吹过山林的呜咽声,全都消失了。
山门之上,山门之下。
数万道目光,如同被最强大的磁石吸引的铁屑,带着无比的惊骇、茫然与难以置信,死死地汇聚在那个卓然而立的白衣身影之上。
他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如同一个个雕刻拙劣的木偶。
所有人的脸上,瞳孔之中,都写满了同一种情绪——彻底的、无以复加的呆滞。
以及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产生的深深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阵中,石毅那霸道绝伦、刚刚凝聚起更强力量、即将将第二尊傀儡彻底轰碎的铁拳,猛地停滞在了半空中,狂暴的气势为之一窒。
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叶辰的方向,脸上那狂野不羁、睥睨一切的战意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悚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那轻描淡写的指剑面前,显得如此……笨重和粗糙?
另一边,柳若曦那如行云流水般灵动飘逸、正准备寻隙解决第二尊傀儡的剑法,也出现了极其罕见的片刻凝滞。
她纤长的睫毛微颤,清冷如雪的目光落在那一地瞬间化为废铁的傀儡和淡然站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白衣少年身上,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显露出贝齿的微光。
一贯平静无波、如同冰湖的心境,此刻却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自我怀疑。
她精妙绝伦、寻隙而动的剑技,在那绝对的力量和近乎道境的“简”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二人,一个是力压傀儡、被誉为炼体奇才的霸体天骄,一个是巧破核心、被尊为剑道明珠的圣地圣女,本以为自己已然站在了此代年轻修士的顶峰,足以傲视同辈,心中自有其骄傲。
但此刻,看着那个白衣胜雪、年纪似乎比他们还小一些的少年,他们心中竟不约而同地涌起同一个念头,带着深深的震撼与茫然,甚至有一丝苦涩:
这……
这真的是我们的同辈中人吗?
这真的是……需要我们严阵以待、使出浑身解数、苦战方能应对的金丹境战斗傀儡吗?
为何在他面前,那些让我们感到压力、需要认真对待的强大存在,竟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这种差距……真的是同一个境界能够衡量的吗?
就连山门之上,一直维持着冰冷威严、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李长剑,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终于无法抑制地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前倾了一分,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那双深邃如星海、阅尽沧桑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精光,仿佛要将下方那个白衣少年从里到外彻底洞穿!
他那一直背负在身后、稳如磐石、代表着青云宗威严的双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是极度激动、心神失守的表现!
他的喉咙,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口腔内极度干涩。
他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骇然与难以言喻的激动的声音,喃喃嘶语,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并指为剑,意发并行…”
“心念动处,剑气自生…”
“以气化剑,剑气凝练如实,锋锐无匹…”
“破甲毁器于无形…”
“举重若轻,返璞归真…”
“这…这绝非寻常剑意!”
“这绝非普通天才所能企及!”
“这是…”
“这是传说中……唯有对剑道领悟到极深境界,心神与剑合一方能触及的……剑道宗师之境啊!!!”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一个骨龄如此年轻,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剑道宗师?
这简直颠覆了修真界万古以来的常理认知!
即便是那些被誉为剑道奇才的历史人物,在这个年纪,也多半只是在剑意门槛前摸索而已!
李长剑的目光如同最粘稠的胶质,死死锁定在叶辰身上。
这一刻,什么天生霸体石毅,什么剑心通明柳若曦,在这位疑似已达“剑宗”之境的少年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前者或许可成宗门护法战神,后者可成剑道领袖,但一位如此年轻的剑宗……其代表的意义,根本无法估量!
那是足以开宗立派、影响一域格局的潜力!
整个青云宗山门前,数万人心神摇曳,思维停滞,久久无法从这石破天惊、超越理解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作响,以及阵中一些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仍在苦苦搏杀者传来的零星兵刃交击声,衬托着这死一般的寂静。
而叶辰,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衣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目光平静地望向云雾缭绕的阵法更深处,仿佛方才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在等待着,接下来的考验,是否会稍微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