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的脸上,那份属于天才的倨傲,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狂喜与虔诚!
他知道,从踏入青云宗内门弟子的那一刻起,他王家的命运,乃至整个天风城的格局,都将因他而彻底改写!
“多谢执事大人!”
王天再次重重一拜,额头几乎触及冰冷的台面,这才在无数道羡慕、嫉妒、敬畏的目光交织中,昂首挺胸地走下高台,前往一旁登记。他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端,又似踏着锦绣前程。阳光洒落在他崭新的内门弟子服饰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彩。
他的成功,如同一剂猛药,彻底引爆了全场的气氛!
“连王天这等天骄,都只能成为内门弟子!这青云宗的要求,也太高了吧!”一个身材微胖的华服青年咋舌道,手中摇着的折扇都忘了动作。
“高?高才说明这宗门含金量足啊!”旁边一位老者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天风城王家这小子,心高气傲是出了名的,连他都这般恭敬,可见青云宗的底蕴!”
“没错!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进,那还叫什么无上仙宗?看看那法旨通传北域的惊天手段!”有人激动地附和,仿佛已将自己代入其中。
“下一个我来!”一个彪形大汉吼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推开前面的人,跃上高台。
人群的激情被彻底点燃,测试的进程也随之加快。一个个或紧张、或期待、或自信的身影走上高台,将手按在那决定命运的测灵碑上。
白光一次次亮起,或微弱,或明亮,或短暂,或持久。
然而,良品资质,终究是凤毛麟角。在王天之后,又是数百人上台,却再也无人能让那测灵碑亮起第七道璀璨光芒。大多数人,依旧是在一至三阶的下品徘徊,能达到四阶中品,便已能引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几声羡慕的惊叹,足以让他们获得外门弟子的资格,欢天喜地地去登记。
偶尔有一个五阶中品资质的少女出现,引发了片刻的喧哗,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她获得了内门弟子的资格,脸上洋溢着激动与骄傲,但在见识过王天的风采后,这份激动似乎也显得不那么耀眼了。
李长剑依旧站在高台之上,身形笔直如松,神情古井无波,唯有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测试者。内门弟子,固然不错。但距离宗主下达的任务指标,还差得太远。寻常的内门、外门弟子,只是宗门的基石,而他需要的是……能承载宗门未来气运的真正天才!是优品,乃至极品的天才!那才是宗门真正的未来与擎天基石!
时间缓缓流逝,日头渐渐偏西,广场上的人影似乎稀疏了一些,持续沸腾的气氛也稍稍有些回落,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疲惫。许多未能通过测试或是只获得外门资格的人,已带着失落与羡慕悄然离去。
就在这热情稍歇的间隙,一道清冷如月、却又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闷。
“烟雨楼,柳如烟,前来测试。”
话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宁静感。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指引,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所有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名身穿淡青色罗裙的女子,正缓步而来。她身姿窈窕,步履轻盈,仿佛不染尘埃。面容被一层薄薄的轻纱遮掩,但仅凭那露出的光洁额头、如画眉黛以及一双清澈如秋水、却又带着淡淡疏离的眼眸,便已让人确信其下必是绝色容颜。她气质空灵,宛如月宫仙子临凡,她的出现,仿佛让这午后略显燥热嘈杂的广场,都瞬间清静凉爽了几分。
“是烟雨楼的圣女柳如烟!她也来了!”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了她,失声惊呼。
“烟雨楼可是咱们灵州有数的一流宗门啊!底蕴深厚,柳圣女更是年轻一代翘楚,没想到她竟然也甘愿放弃圣女之位,来拜入青云宗!”
“这有什么奇怪?跟青云宗那法旨传遍北域、言出法随的无上手段一比,烟雨楼确实算不得什么了!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气象啊!”
“说得对!能吸引这等天才前来,更显青云宗之超然!”
在一片压抑着兴奋的议论声中,柳如烟已然飘然走上了高台。微风拂过,轻轻掀起她面纱的一角,惊鸿一瞥的侧颜引得下方又是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她对着主考官李长剑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既有对强者的尊重,也保持着一流势力圣女独有的风范,算是行礼。而后,在万千注视下,她伸出了一只白皙如玉、纤细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的素手,轻轻地、近乎温柔地按在了那冰凉粗糙的测灵碑之上。
她的动作,轻柔而优雅,仿佛不是在测试资质,而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嗡——!
然而,测灵碑的反应,却远比她的动作要狂暴、迅猛得多!
就在她掌心接触碑面的刹那,璀璨至极、几乎凝成实质的纯白光芒,仿佛积蓄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一道粗壮的光柱冲天而起,势不可挡,锐意冲天!
一阶!二阶!三阶!……光芒攀升的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和凝滞,瞬间就越过了中品的门槛,然后以碾压般的姿态,轻松突破了之前王天创下的第七阶记录!
而且,那光柱的气势竟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依旧带着一股一往无前、捅破苍穹的决绝气势,狠狠地撞向了那代表“优品”资质的第八阶壁垒!
咔嚓!
仿佛有一声无形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破碎轻响,在每个人的心间回荡!
第八道光环,骤然亮起!
光芒璀璨夺目,宛如一轮小型的白色太阳在广场中央诞生,强烈的光辉照亮了每一张震惊的脸庞,让无数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甚至抬手遮挡。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先前所有的议论、惊叹、喧嚣,在这一刻被绝对的力量彻底抹平。所有人都像是被集体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高台之上那道耀眼夺目的光柱,以及光柱之下那道绝美而平静的倩影,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八道如同天堑般的光环在反复闪耀!
八……八阶?!
优品资质?!
传说中的优品资质,竟然真的出现了!
高台之上,一直稳如泰山、面无表情的李长剑,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动容!他的呼吸,都因此而变得急促了些许!
优品!
宗主严令必须寻到的优品天才!终于出现了一个!
他看向柳如烟的目光,也从之前的公事公办的平淡,瞬间化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深深的重视。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微微倾了倾身体。
“八阶,优品资质。”
李长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显可辨的波动,那是一种压抑着的喜悦与郑重。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你,可愿入我青云宗,为……核心弟子?”
轰!
核心弟子!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沉寂的人群中猛然炸响,掀起了滔天巨浪!
如果说内门弟子是宗门未来的中坚力量,那么核心弟子,就是毋庸置疑的未来长老,是宗门权力的核心继承者!其地位、所能获得的资源倾斜、以及师长的重视程度,与内门弟子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一步登天!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柳如烟身上,已经从最初的惊艳、之前的震惊,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近乎仰望的敬畏!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刚刚成为内门弟子、原本心高气傲的王天。他此刻紧握着拳,看着台上那清冷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神色,有震撼,有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认清差距后的凛然。
柳如烟缓缓收回如玉的纤手,那冲天的光柱随之缓缓消散。她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清冷,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眼底最深处,闪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释然。她赌对了,青云宗,果然是她道途腾飞之地!
“弟子柳如烟,”她对着李长剑,恭敬地行了一个完整的大礼,声音清晰而坚定,“愿意!”
“好!好!好!”
李长剑抚掌赞叹,连说三个“好”字,脸上露出了自大典开始以来的第一抹真切笑容。
“去那边登记吧,稍后自有宗门执事,引你入核心区域面见长老。”他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柳如烟再次一礼,这才在无数道灼热目光的护送下,翩然下台,走向登记处。所过之处,人群无不自动避让,留下宽阔的通道。
柳如烟的成功,优品资质的现世,将此次收徒大典的气氛,推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人们激动地议论着,猜测着青云宗的深厚底蕴,憧憬着优品资质意味着何等光明的未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柳如烟便是今日当之无愧、最耀眼的那颗星辰,大典的已然过去之时。
人群的边缘角落,一阵轻微的骚动传来。
一个少年,正怯生生地、有些笨拙地从人缝中挤出来。他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身材瘦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衫,面容稚嫩却带着不健康的蜡黄色,嘴唇有些干裂,一看便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他头发枯黄,用一根草绳随意束着,脚上的草鞋甚至破了个洞,露出沾着尘土的脚趾。
他与周围那些即便不是锦衣华服、也至少干净整洁的测试者们格格不入,显得异常扎眼。
“那个……我……我也想试试。”
少年的声音很小,带着浓重的乡音,声音里充满了自卑与紧张,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他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
他这一身如同小叫花子般的打扮,以及那怯懦的姿态,立刻引来了周围无数道毫不掩饰的鄙夷、嫌弃和嘲笑的目光。先前因柳如烟而带来的震撼和肃穆气氛,瞬间被打破。
“哪来的叫花子?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滚!”一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捏着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臭味,厌恶地挥着手。
“快滚下去!别在这里脏了仙宗的圣地!惊扰了仙师,你担待得起吗?”另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就你这副穷酸模样,还想测仙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能让石碑亮一下,就算你祖坟冒青烟了!”哄笑声四起。
刻薄的嘲讽声,如同冰冷的利箭,密密麻麻地刺向那名叫萧凡的少年。萧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拳头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带来一阵刺痛。巨大的屈辱感淹没了他,他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温和却带着无比镇定力量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凡儿,怕什么?”
“一群有眼无珠、趋炎附势的凡夫俗子罢了。他们的言语,不过是夏日蚊蝇的嗡鸣,何须在意?”
“记住,你身负的,是连为师全盛时期都看不透、摸不清的万古未有之无上道体!只是如今尘封未开,潜龙在渊!他们的嘲笑,不过是井底之蛙妄议九天之云,蝼蚁对巨龙的无知狂吠!”
“抬起头!走上去!将你的手放在那石碑上!让那微末之光,绽放出它此生最极致的辉煌!让这些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这声音,仿佛带着一股神奇而温暖的魔力,瞬间抚平了萧凡内心的惶恐、不安与屈辱,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如同岩浆般从他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流遍全身!
“是,老师!”
萧凡在心中重重地、近乎发誓般地应了一声。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因自卑和困苦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眸子里,此刻却燃起了一团名为“不屈”的熊熊火焰!那火焰如此炽烈,竟让离他最近的几个嘲讽者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不再理会周遭的任何声音和目光,胸膛微微挺起,一步一步,坚定地、甚至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走上了那仿佛能决定众生命运的高台。
高台上的李长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倒不是因为萧凡那褴褛的衣着和寒酸的模样——修真之人,并非全都注重皮囊外物,他见过太多奇人异士。而是他从这少年刚刚那一瞬间的气势变化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甚至隐隐让他神魂都产生一丝极细微悸动的奇特气息。那气息,似沉睡的太古凶兽,似蒙尘的无上瑰宝。
这让他收起了最后一丝轻视之心。青云宗法旨召告天下,求的是绝世仙苗,而非衣着光鲜的纨绔。
“把手,放上去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同对待之前所有测试者一样,淡淡地示意道,但他的目光,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专注地落在了测灵碑上。
“是!”
萧凡深吸一口气,在万千道混杂着鄙夷、好奇、看笑话意味的目光注视下,将自己那只布满薄茧、甚至还有些脏污的手掌,缓缓地、坚定地按在了那冰凉而粗糙的测灵碑表面。
就在他手掌接触石碑的那一刹那。
他手指上戴着的那枚古朴无华、毫不起眼、甚至像是捡来的铁环般的黑色戒指,极其隐晦地闪过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幽暗光芒,快得仿佛错觉。与此同时,测灵碑内部最深处,那些从未被点亮过的、繁复无比的古老符文,似乎有那么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场下,喧嚣的嘲笑声还未完全停歇。高台上,李长剑的瞳孔再次微微收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了半分。
一切,都发生在无声之间。
古老的测灵碑,沉默依旧。那粗糙的碑面,暂时,还没有丝毫光芒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