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仙儿》终了,包厢里像被扔进一颗炸弹,空气燥热得能拧出水。
每个人都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着酒精从脸上滑落,那酣畅淋漓的潮红是一种痛快的勋章。
但何慧婷身体里那只小野兽才刚被唤醒。
她整个人弹射起来,像只兔子窜到许念跟前,指着另一张曲谱嗷嗷直叫:“老师老师!这首《命运》呢?这首是什么风格?还跳大神吗?”
话音未落,王彬长臂一伸,已将那张《命运》的曲谱抄到手里。
他那双被酒精烧得贼亮的眼睛死死钉在纸上,嘴里发出咂舌的怪声。
“我的姥姥,这歌……更邪性!”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朝众人吼道,“念爷这两首歌,就是从我们东北那黑土地里拔出来的!”
“那他妈还等啥!”陈杰希扯着破锣嗓子学着东北口音起哄,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痒,“接着整!”
“对!别停!”
“再来一个!”
陈杰希的吼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引线,一个个跟着狼嚎起来,生怕这烧到沸点的气氛有半秒钟的冷却。
许念看着眼前这群彻底疯魔的年轻人,胸腔里那股压抑许久的狂气也被彻底掀翻。
他抓起面前满满一大杯啤酒,喉结滚动,酒液灌入腹中。
酒精瞬间冲上头顶,他身子晃得更厉害,眼神却亮得像刀。
砰!
空酒杯被他狠狠砸在桌上,发出震耳的巨响。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咆哮:
“好!下一首——《命运》!”
他那双浸满醉意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王彬:“王彬!这歌你唱比我有味儿!你敢不敢唱?”
王彬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咧着大嘴露出两排白牙,那股子东北人与生俱来的虎劲儿和自信暴露无遗:“念爷!您就擎好吧!必须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我这气质绝对给这首歌直接卡死!”
“好!”
许念一声大笑,再次抄起了那把昂贵的泰勒吉他。
这一次,没有酝酿。
当他手指砸在琴弦上的瞬间,那股“鬼神上身”的邪性节奏便如山洪决堤般轰然炸开!
他和王彬,仿佛是演练了千百次的亡命搭档,灵魂同步的速度比上一首快了十倍不止!
前奏刚过,王彬甚至不用看许念的眼色,卡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精准节拍,扯着他那沙哑中透着一股野劲儿的嗓子,直接开了腔:
“是否每天忙碌只为一顿饭,是否幻想里只有绫罗绸缎!”
歌声一出,徐瑞的眼睛骤然爆亮!
他猛地抓起桌上两个空可乐瓶,一手一个,直接把厚重的红木餐桌当成了架子鼓,用瓶底对着桌面“哐!哐!哐!”地爆砸起来。那沉闷又尖锐的碎裂感,竟成了这首歌最完美的鼓点!
有了《仙儿》的预热,所有人几乎是秒速入戏!
王彬刚吼完两句,大家便跟着曲谱上的词,扯开嗓子拼尽全力地嚎了出来:
“是否爱人已爱成了一个伴儿,是否半夜里心痒痒地直蹭炕沿儿!”
歌词粗粝、直白、甚至荒诞,却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生活那层光鲜的表皮,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
张艳听着这混不吝的歌词,眼中却闪过一瞬间的失神。
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许念写下这些文字时,那种混杂着无奈、戏谑与挣扎的复杂情绪。
这歌词很糙,但那种想要撕开一切给世人看的表达欲,却无比高级!
她不懂音乐创作,但这一刻她无比确定,许念是个真正的天才,一个被埋没的疯子!
舞台中央,王彬已彻底化身“大仙儿”,他踩着瓶子砸出的鼓点,身体癫狂摇摆,继续嘶吼:
“日子一天天不会总是阳光灿烂,岁月一年年收获的比醋还酸!幸福像在天上磨磨叽叽不下凡,花花绿绿的危险时刻就在你身边儿!”
唱到最后,郑涛和徐瑞默契对视,扯着嗓子给他垫了一句魔性的和声:
“边儿边儿边儿~~!”
那滑稽的尾音,让整个包厢的疯狂再上一个台阶!
许念听着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合唱,体内的酒精与音乐的激情剧烈燃烧,他拨弄琴弦的手指狂野到近乎狰狞,仿佛要将那几根钢弦生生弹出火花!
歌曲来到第二段,也是全曲唯一的喘息。
许念的节奏猛然一收,吉他声变得轻缓而压抑。
王彬的歌声也随之沉下,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质问:
“为何人让人去受罪,为何人为人去流泪……”
“为何人与人作对,为何人与人相随……”
这短暂的沉寂,是火山喷发前最恐怖的死寂!
当最后一句唱罢,许念的吉他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王彬!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整个包厢,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场即将到来的核爆!
俩人对视的瞬间,心中同时数了一拍。
——就是现在!
许念的吉他如同炸雷般再次轰鸣!王彬也同时爆发,用他那最浓烈、最纯正、最撕心裂肺的东北口音,吼出了那句点燃一切的副歌:
“哎呀我说命运呐——啊哈!生存呐——啊哈!命运呐——啊哈!生存呐——啊哈!!!”
整个包厢的能量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再也分不清歌词,也听不清王彬在唱什么,只是本能地跟着那如同战吼般的节奏,用自己最大的音量,撕心裂肺地嘶吼着同样几个字:
“命运呐——!生存呐——!啊哈——!啊哈——!”
何慧婷彻底失控,像个小疯子围着王彬蹦跳,长发甩成了拨浪鼓!
徐瑞手中的可乐瓶已经濒临破碎,发出的声音凄厉刺耳!
陈杰希的嗓子早已破成公鸭嗓,但他毫不在意,依旧涨红着脸奋力嘶吼!
整个包厢,俨然一个原始部落的祭祀现场!
与此同时,隔壁包间。
“砰!”一个中年男人一掌拍在桌上,怒道:“隔壁他妈的在干什么?拆房子吗?!”
他身边的女人也皱眉抱怨:“太吵了!这还怎么吃饭?必须投诉!”
“服务员!服务员!”
很快,餐厅主管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各位老板,打扰你们了。”
“你听听隔壁这动静!”男人指着墙壁,“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工地现场的!赶紧去处理!”
“是是是,我马上处理!”主管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心里叫苦不迭。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包厢内,疯狂仍在攀升。
许念的吉他声如狂风骤雨,他通红着脸,对着周围彻底癫狂的众人,用尽全力大喊:
“大声点!再他妈大声点!!”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声浪。所有人如同着魔,汇聚成一股足以掀翻屋顶的音浪:
“哎呀我说命运呐——啊哈!生存呐——啊哈!命运呐——啊哈!生存呐——啊哈~~~~~~~~~!!!”
就在这股音浪即将攀上又一个巅峰的刹那——
包间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西装、胸前别着“主管”铭牌的中年男人,带着一脸焦急和愤怒冲了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盖过了房间里的魔音,发出一声怒吼:
“诸位!诸位!停一停!都停一下!”
这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击碎了那层由音乐和酒精构筑的结界。
许念的手指僵在琴弦上,王彬那即将冲出喉咙的“啊哈”也硬生生卡在了半路。
整个房间的狂欢,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像带,戛然而止。
前一秒还群魔乱舞,后一秒便死般寂静。
所有人都转过头,带着被打断的烦躁和茫然,望向门口那个气喘吁吁的不速之客。
那主管本想发作,可当他目光扫过全场,整个人却瞬间定住。
他的第一眼,就落在了那个头发凌乱得像小狮子、脸蛋红扑扑的女孩身上。
那张脸,他这几天在网上见了不下百遍!
他又猛地转向另一个方向,看到了那个虽然安静坐着,但眼中同样闪烁着兴奋光芒的清冷女孩。
主管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嗡”的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嘴里支吾着吐出两个名字:
“何……何慧婷……蓝静莹……”
这两个名字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这才想起,这俩姑娘进来时都戴着帽子和眼镜,前台只当是普通年轻人聚会,谁能想到竟是现在火遍全网的“超级女偶像”!
“嗯?”陈杰希皱着眉头,带着几分酒气问道,“有事儿?”
主管还没回答,另一个粗犷中带着明显不爽的声音响了起来。
“嘛事儿啊?正嗨着呢!”
说话的正是王彬。他唱得正爽,被人这么一打断,感觉像是百米冲刺到了终点线前,被人硬生生拽了个跟头,浑身难受。
主管闻声望去,看清那张脸后,心脏又是一抽!
好家伙!这不是王彬吗!
最近唱《我记得》又翻红了。
那个在节目上管许念叫“爷”的歌手!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准备好的严厉说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换上一副商量的口气,尴尬地说道:“诸位……是这样,隔壁包间投诉,说……说听着动静以为这边打起来了……”
这话一出,脑子还清醒的人瞬间明白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石青青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主管面前,连连鞠躬,“真不好意思,我们喝高兴了,有点吵,我们马上注意,实在对不起!”
周虞雯也赶紧跟了过去,同样满脸歉意。
她俩心里清楚,何慧婷和蓝静莹正处在风口浪尖,“当红偶像聚众扰民”这种新闻一旦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王彬也是圈内老人,一听就明白了轻重,刚才那点不爽瞬间烟消云散。
可偏偏有人没这个脑子。
“大家都是花钱的,凭啥听他们的?”杨铭嘟囔了一句。
“你闭嘴!”
石青青猛地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和严厉,让他脖子一缩,立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不敢再出声。
而风暴的中心,许念,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抱着吉他,身子因为酒精微微摇晃,眼神迷离。他看着突然安静的众人,一脸困惑,大着舌头说道:
“怎……怎么停了?继续呀!大家都大声点……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说着,他晃晃悠悠地抬起手,就要往琴弦上扫去。
“哎!老许!”
郑涛还没醉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按住了许念的手和琴弦。
“打扰到别人了,先停,先停。”
“打扰什么?”许念不乐意了,挣扎着想抽出手,“咱们也花钱了!凭什么呀?”
“哎,老许……”郑涛一边死死按着他,一边扭头对着主管赔笑,“对不起哈,主管,他喝多了,喝多了!没事,您放心,我们肯定不闹了!”
主管看到事情总算受控,也是长出一口气,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各位继续用餐,安静点就好。”说完,他如蒙大赦,转身退出了包厢。
他刚出门,石青青就追了出来,顺手带上门,继续一脸诚恳:
“这位主管,真不好意思。您也看到了,就是艺人聚会,一时没控制住。还希望您……别往外说。”
主管也是个明白人,连忙点头:“我懂,我懂。你们只要安静点就行……对了,”
他压低声音,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八卦神情,“刚才喝多的那个……就是许念老师吧?我记得……他和那个王彬不是闹翻了吗,怎么还一起喝上了?”
“哎……”石青青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熟练地应付道,“节目效果嘛,为了收视率。他俩私下是好朋友。”
“哦——”主管恍然大悟,但八卦之火并未熄灭,他凑得更近了些,用蚊子般的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那……王彬到底喊没喊许念‘爷’?”
“呃……”石青青被这精准的问题问得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好了,”主管看她一脸尴尬,也知道自己问多了,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吃饭,我不打扰了。”
说完,他带着满意的八卦收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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