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涛那句“升个J8”的粗鄙怒骂，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炸雷，轰然炸响。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在这冲击波里震颤、凝固。
那些原本紧随吴鸿，准备一致投出反对票的人，此刻喉咙里像是被灌了铅，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话糙，理不糙。
孙国涛这通炮火，将他们那点藏在“集体利益”华丽外袍下的私心，撕得鲜血淋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曹志学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是啊……孙国涛骂得一点没错！
真把许念这种妖孽级的天才逼走了，这顶天大的帽子谁戴得起？
上面若真要彻查下来，自己朝思暮想的副校长宝座别说坐上去，不被一撸到底，不背个处分滚蛋，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一瞬间，大部分人心中那杆名为利弊的秤，开始疯狂摇摆，指针乱颤。
他们眼神游移，在空中碰撞，那刚刚还固若金汤的立场，已然是裂痕遍布的危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张扬尖利的声音再次划破空气。
他霍然起身，手指几乎要戳到孙国涛的鼻梁上：“孙副校长！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校委会，讨论学校发展的地方！你公然咆哮会场，威胁持不同意见的同志，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孙国涛缓缓转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张扬，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冷笑：“张扬，你少他妈给我戴高帽子，老子不吃这一套！”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那气势如同一堵迎面压来的山壁：“我孙国涛，作为华艺的干部，心里装的只有华艺的未来和发展！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在座的都听得明明白白！我不是威胁谁，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要是不服，现在就去告！告到教育部，告到国家纪委！你去问问上面的领导，我孙国涛这番话，究竟是为私，还是为公！”
话音未落，他不再看脸色涨成猪肝的张扬，目光如利剑般转向一直不动声色的校纪委蒋书记，声音字字如铁：“蒋书记！今天的会议，我的发言，但凡有任何违规之处，我建议您立刻向上级纪委报告！我孙国涛若真坏了规矩，组织怎么罚，我绝无二话！”
这一手，等于是把刀，亲手递到了纪律的执掌者面前。
一直如老僧入定般的蒋书记，眼皮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头，目光先是在气势如虹的孙国涛身上停了一瞬，又扫过脸沉如水的吴鸿，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而逝。
许念开公司这事，对华艺百利而无一害。
吴鸿这吃相确实是霸道了些，难看了些。
吴鸿真要逼走了这尊活财神，纵然与他纪委职权无涉，但华艺的损失，终究是整个班子的脸上无光。
念及此，蒋书记脸上瞬间堆起和煦的笑意，对着孙国涛摆了摆手：“孙校长，言重了，言重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不疾不徐地传遍了整个会场：“孙校长的话，情绪是激动了些。但我相信各位都听得出来，这份激动的根子，是心里真装着咱们华艺啊！许念老师是真优秀！他写的那几首歌，我家里上初中的孙女，天天抱着手机听，我这耳朵都跟着快听出茧子了！”
一句家常话，瞬间就给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浇上了一瓢温水。
“这种宝贝人才，咱们华艺要是给亏待了，那才真叫外人看笑话呀！”
说完，蒋书记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意味深长地转向吴鸿，笑呵呵道：“吴书记，我看凡事都可以商量嘛。您呢，肯定也是想为学校争取最大利益。不如大家平心静气，再议一议，总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平衡点嘛。”
蒋书记话音刚落，他身旁分管工会的蔡副校长便顺势接过话头，如同早已演练过一般，滴水不漏：“蒋书记说得对。开会嘛，就是为了解决分歧。角度不同，看法自然有异。坐下来谈，不要拍桌子，找到那个平衡点，才是最重要的。”
满座皆人精！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蒋书记和蔡校长这两位地位超然的党组成员，虽未明说，但态度已然清晰如昼——他们，不支持吴鸿！
这两个人的发言轻飘飘的，却像两颗楔子，精准地钉入了吴鸿权力版图的裂缝中，然后狠狠一撬！
所有中间派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吴鸿那张僵硬的脸上。
一道森然的凶光从吴鸿眼中一闪而过，阴冷如毒蛇吐信，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他便恢复了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但他内心，已是怒浪滔天：【这两个老东西！这是完全不把我这个一把手书记放在眼里了！】
一旁的张扬，则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这俩老家伙平时开会不都跟睡着了一样吗？今天吃错药了？怎么会帮着孙国涛说话？！】
会议室里的权力天平，在这一刻，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当蒋、蔡二人那四两拨千斤的发言落定，孙国涛只觉得一股狂喜的电流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
成了！
他内心在无声咆哮！
党组，这个被吴鸿一手遮天的权力核心，今天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两个老狐狸，显然也看不惯吴鸿的霸道吃相了！
一个更大胆、更长远的念头，瞬间在他脑中成型——许念入党！
之前，吴鸿在党组说一不二，这事他只是打算过，但是实机不成熟。
可今天，蒋、蔡二人的态度，就是刺破乌云的那一缕金光！
党组七人，吴鸿是书记，自己和马伯臣是铁盟。
现在又多了态度暧昧，却明显倾向公理的蒋、蔡。
只要运作得当，凑齐四票，这事就有谱了！
诚然，吴鸿是书记有一票否决权。
但在党组内部四人明确反对的前提下，他还敢强行否决？
那传出去，就是他组织工作能力的重大污点！
连自己的班子都摆不平，这是官场大忌！
孙国涛心潮澎湃，他不动声色地再次与马伯臣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与狂热。
时机已到！
孙国涛转向陈国安，声音洪亮如钟，一锤定音：“校长！既然意见不统一，那就别浪费时间，举手表决吧！”
陈国安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飞快扫过那几个已然心神动摇的中间派，心中大定。
他知道，通过的机会很大！
“好！”陈国安猛地一拍桌子，声震全场，“有分歧，就用最民主的方式解决！现在开始举手表决！同意许念老师在校外开设个人公司的，请举手！”
话音未落，他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句，彻底斩断了吴鸿最后的退路：
“至于股份条件，暂时搁置！我们只表决‘同不同意’这件事本身！股份，稍后再议！”
这记补充，堪称神来之笔。
它将一个复杂的利益捆绑，瞬间简化成了一个单纯的是非题！
吴鸿和张扬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们知道，大势已去。
“刘凯，你来计票！”陈国安喊道。
侍立在侧的刘凯立刻挺直身板，拿起纸笔，严阵以待。
陈国安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一字一顿：
“同意的，请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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