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哪吒真身已现于赤绫背后。斩妖剑拦腰劈下,赤绫金刚之躯亦被震退。砍妖刀、降妖杵接连砸落,压得她难以起身。绣球飞旋猛击头颅,砸得她目眩神昏。缚妖索倏然缠身,终令其动弹不得。
哪吒夺过鱼篮倒扣,一道白虹遁入虚空。
天蓬真君逼近,哪吒急退:恳请真君宽限一个时辰。
天规森严,岂容拖延!
容我赴北岳寻太恒君了断私怨,即刻回返。
休得啰嗦!
撼帝钟已悬哪吒顶门,钟鸣贯脑,令他神魂俱震。天蓬真君结印 ,霎时雷云翻涌,万道紫电织成天罗,轰然罩落。
千钧一发之际,哪吒猛然惊醒,眼见雷网当头罩下,当即显出三头六臂真身。
法相显现的刹那,哪吒催动周身法宝,五彩霞光迸射间,漫天雷网应声碎裂。
天蓬真君厉声喝道:哪吒!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哪吒拱手道:真君见谅,今日不踏平北岳,难消我心头之恨。
荒唐!你已犯天规,还要罪上加罪不成?天蓬真君话音未落,左手撼帝钟轰鸣,右手金镬剑寒光乍现,直取哪吒而来。
哪吒六臂齐舞,一面招架撼帝钟音波,一面与金镬剑锋周旋。
霎时间风云变色,雷霆交加。三头怒目威震八方,六臂翻飞力敌真君。
激战百余回合未分高下,天蓬真君忽觉气力不济,暗叹:若非北俱芦洲禁制法力,岂容他猖狂至此。
哪吒亦心生焦灼:若再拖延,天兵增援将至。
念及此,哪吒骤然发力,六件法宝化作流光暴雨倾泻而下。天蓬真君一时只得招架,却不料这竟是虚招——待其转攻为守,哪吒早已借势抽身。
待我了结北岳恩怨,自当回天庭领罪!声犹在耳,风火轮已载着三头法相直奔恒山而去。
天蓬真君正欲追赶,瞥见被缚妖索所困的赤绫,只得先行解救。待驾云追击时,哪吒早借着风火轮神力消失在天际。
当赶到北岳时,但见群峰倾塌,神府牌楼尽毁,遍地神将哀嚎。天蓬真君扶起一名伤将询问,对方颤声道:那煞星直闯安天殿去了!
安天殿外,四大瑞神横卧阶前。太恒君染血拄剑,厉声质问:惊扰帝君法驾,你可知罪?
哪吒枪尖直指其喉:当日不过口角之争,你竟向玉帝进谗。今日纵使永堕轮回,也要取你性命!
哪吒直冲太恒君而去,忽见安天殿内神光大作,将他震退数丈。那光芒一卷,已将太恒君与四大瑞神接入殿中。
哪吒稳住身形,怒不可遏,闯入殿内,只见北岳大帝周身笼罩在璀璨神光之中。
哪吒,不得放肆。北岳大帝喝道。
哪吒抱拳行礼,冷笑道:北岳陛下好生护短。我倒要问问,为何要在背后告我的状?
你身为天神,干预凡尘事务,已属越界。本座不过据实上奏,向大天尊弹劾你僭越之罪。北岳大帝淡然道。
好个冠冕堂皇!今日我便拆了这安天殿,踏平北岳神府!哪吒怒发冲冠,显出阴阳双身。殿中骤然现出两个三头六臂、手持相同法宝的哪吒。
众人见状皆惊,北岳大帝亦神色凝重。两个哪吒合力攻破玄圣神光,直逼北岳大帝而来。
护驾!陆吾高呼,与众神护着北岳大帝急退。
千钧一发之际,清风拂过,一道伟岸身影挡在前方。来人广袖轻挥,两个哪吒顿时口吐鲜血,倒飞坠地。
两哪吒挣扎起身,看清来人后大惊失色。白影一闪,一个分身遁走;另一个转身欲逃。
哪里走?来人轻笑,取出陶罐喝道:逃至殿外的哪吒立时被吸入罐中。
太恒君与四大瑞神惊魂稍定,上前行礼:多谢灵台真君相救,否则北岳神府危矣。
庄颜收好陶罐,向北岳大帝拱手:陛下无恙便好。
北岳大帝从容还礼:多亏真君解围,本座当设宴答谢。
庄颜婉拒:不必劳烦。还需将哪吒交予天蓬真君,就此告辞。
离殿南行八十里,恰遇匆匆赶来的天蓬真君。
灵台真君怎在此处?天蓬真君停云见礼。
庄颜笑道:恐哪吒生变,特来北俱芦洲。果然闹到安天殿中。
天蓬真君变色:北岳大帝可好?
略受惊吓,并无大碍。庄颜取出陶罐递过,哪吒在此,交由道友处置。
天蓬真君接过陶罐,向庄颜拱手致谢:多亏真君相助,否则哪吒伤了北岳大帝,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庄颜微微一笑:举手之劳,道友速带哪吒复命去吧。说罢指尖轻点,赤绫身上的缚妖索应声而解,飞入庄颜掌中。
他将法宝递还天蓬:此物原属哪吒,请一并带回。
天蓬再次行礼:烦请真君代我问候北岳大帝,告辞。随即驾起祥云,在神光指引下返回天庭。
——————
大罗天宫阙巍峨,天蓬真君押解哪吒与巨灵神面见玉帝。通明殿内,二将被捆仙绳缚住,默然伫立。
玉帝敕令翊圣真君会同天法院众神议罪。托塔天王肃立仙班,眼观鼻、鼻观心——非是漠然,实为避嫌。
经众神合议,翊圣真君出列启奏:禀陛下,三坛海会大神哪吒犯有三罪:其一私募天兵,有割据之嫌;其二擅改人间山岳;其三扰乱北岳神府,惊扰帝君。依律当削去神职,贬官 ,囚禁雷狱五百载。
王灵官突然厉声进言:其罪当诛!此言惊动满殿仙真,雷祖当即劝谏:哪吒虽顽劣,然未酿大祸,岂可轻判 ?太乙救苦天尊亦附议。众仙纷纷求情,唯王灵官面沉如水。
哪吒浑不在意,早知这位纠察灵官铁面无私。玉帝未理众议,径直询问翊圣:天法院可曾徇私?
翊圣肃然答道:臣等秉公执法,绝无偏私。
1533年
玉皇大帝微微颔首,道:准奏。即日起褫夺哪吒三坛海会大神尊号及天部廷司上相官职,降为七品正神。
稍作停顿后,他又道:雷部大狱五百年之刑暂且免去。先前西王母进献瑶台金莲三十六株,现植于天河兰台。哪吒,着你任七品兰台令史,前往天河照料金莲。
哪吒闻言立即叩首:恳请陛下赐臣一死。臣不畏生死,唯独不善莳花弄草。
玉皇大帝眸光骤冷:哪吒,汝欲违抗天命?
那凛冽目光扫来,哪吒顿觉寒意彻骨,慌忙伏地:罪臣哪吒谨遵大天尊法旨。
侍从随即除去哪吒的官服冠冕,由殿前灵官押解离去。
翊圣真君继而启奏:陛下,巨灵神身为从犯,且素来唯哪吒马首是瞻,其罪当次于哪吒。
玉皇大帝品尝着仙果,悠然问道:依卿之见当如何处置?
应革除其天将正神之位,削去所有官阶,贬谪凡间永不复用。翊圣真君答道。
巨灵神闻言面如土色,匍匐在地。此番惩处将他从五品正神直接打落凡尘,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心中只余无尽悲凉。
恰在此时,太上老君温润的声音响起:陛下明鉴,巨灵神素来忠厚,唯上司之命是从。此案主犯在哪吒,若将其贬为凡人,量刑未免过重。
玉皇大帝含笑颔首:老君所言极是。巨灵神确实秉性淳朴。转向翊圣真君道:既为从犯,便降四品官阶,流放至下界大司命府效力。
翊圣真君恭敬领命:谨遵陛下圣谕。遂将巨灵神从五品正神贬为九品,发配人间。
处置完毕,玉皇大帝对真武大帝道:灵台真君的符令可予归还。凡间事务当由地只处置,天界众神不得干预。
真武大帝肃然应诺:臣遵旨。
最后,玉皇大帝环视群仙:诸卿当恪尽职守。下界事务已委派灵台真君与五岳大帝统辖,天界众神不得妄加干涉。另,凡勤勉履职者,朕当减免其劫数——三劫免一,六劫免二。
殿内仙卿闻言无不欣喜,齐声叩拜:臣等叩谢大天尊恩典。
于诸天神而言,这等恩赦意味着劫难中的生机陡增六成,实乃莫大慈悲。
天音圣境内,善音菩萨向不空佛禀报:“世尊,天蓬真君亲自下界擒获了哪吒。”
不空佛轻叹道:“此番借哪吒之手行事,日后必遭因果。”
众菩萨相视无言,五钱菩萨出言询问:“世尊,如今哪吒与巨灵神皆被擒拿,天河询前往恒山之路已无阻碍。”
不空佛摇头道:“哪吒与巨灵神仅为拖延之计,本座从未指望他们能彻底阻截天河询。”
偈谛菩萨讶然:“莫非世尊另有安排?”
不空佛淡然道:“哪吒已为北野部争取了时间,如今北野大军已至。”
他早知哪吒无法拦下天河询,只需稍作拖延即可。随后不空佛显圣警示北野天武,言明天河询祭祀恒山的后果。
若天河询得人皇气运,北俱芦洲将无人可制,北野部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北野天武当即集结五万武士北上,于巨灵神移山处拦截三万汉军。
北野旭望着严阵以待的汉军,低声道:“族长,此战过后,我部与天河部必将不死不休。”
北野天武平静回应:“总好过亡族灭种。”
此时汉军阵中一将策马而来,高声道:“大汉皇帝命我问北野族长,当真要与我军死战?”
北野天武朗声答道:“请转告陛下,若汉军即刻退回宗城,且三年内不近恒山,我部自当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