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门神庙内顿时哀嚎四起。五百杖过后,六人气息萎靡,后背血肉模糊,嘴角渗血瘫倒在地。他们惊恐地望着狼牙杖重新变回黄纸符,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身上的禁锢神光也随之消散。
重伤的六人动弹不得,彼此对视间皆露出惧色。
许久,瓦克仙人愤然质问阿特里:那是天庭正神的庙宇!三相神早有告诫不可冒犯,为何还要去毁庙?
身为梵天之子的阿特里虽自知理亏,仍委屈辩解:我确实不知情啊。
——自城隍庙受挫后,婆罗门 再不敢前来滋事。佛门闻讯暗自窃喜。因这场 ,尼娑城难得平静数日,未起大的争端。
对帝释天而言,只要阻止婆罗门教南扩便达成目的。阿特里等人遭庄颜杖责后元气大伤,只得在神庙静养。失去仙佛支持,天启王与金轮王都安分待在宫中。
更迫在眉睫的是春旱。尼娑城外原本的西东向河流因护城河工程分流,今春以来持续干旱,南北两河道皆已干涸。无水灌溉将致荒年,信徒们此刻也顾不得教派之争,全城都在疯狂寻水。
溯流而上发现源头枯竭,向外数十里亦无水源。城内水井仅够饮用,庄稼急需甘露。金轮王率先率众在南郊设坛祈雨,天启王闻讯亦在北郊祭祀婆罗门诸神求雨。
三日过去,烈日依旧炙烤着南城。帝释天以法眼观察后召集诸天:金轮王祈雨仪轨完备,为何不见甘霖?
密迹金刚沉吟道:莫非另有隐情?
“为何如此?”散脂大将追问。
密迹金刚沉吟道:“我也不知详情,或许祈雨的奏章尚未送达雨部,又或者雨师神还未过目。”
鬼子母神提议:“不如直接前往雨部询问。”
众人闻言,眼中闪过赞同之色。帝释天点头道:“此法甚好,不知哪位与雨师神相熟?可愿前去一探?”
娑竭龙王当即起身:“我与雨师神素有往来,这就上天走一趟。”
话音未落,他已驾起祥云直冲云霄,转眼抵达南天门外,正遇四大天王值守。
四大天王位列佛门二十诸天,曾镇守四大部洲,后被天庭招揽,如今归属托塔天王麾下,专司天庭防卫。
“道友,久违了。”四大天王面露讶色。
娑竭龙王近年深居简出,此刻现身令四人颇感意外。他含笑取出梭罗果分赠众人:“四位近来可好?”
四大天王接过灵果,喜形于色。持国天王笑道:“多年未尝此果滋味。我等职责在身,无非镇守天门罢了。”
娑竭龙王合十行礼:“护持天庭,功德无量。”
广目天王接话:“功德虽有,却常遇凶险,负伤也是常事。”
多闻天王补充:“幸得天医院救治,公伤皆可免费疗愈。”
娑竭龙王颔首:“天庭统御三界,自然样样皆是顶尖。”
增长天王晃了晃左臂:“三百年前下界除魔,这条手臂被妖魔所断。天医院重铸新肢,反倒更胜从前。”说罢忽觉有异:“道友今日登天,莫非有事?”
娑竭龙王遂将毗严国抵御婆罗门教南侵,及金轮王求雨之事娓娓道来。
四大天王闻言肃然。他们出身佛门,深知婆罗门教与佛门势同水火。道佛之争尚留余地,婆罗门教却是不死不休。
持国天王当即侧身让路:“事不宜迟,道友速往雨部。改日再叙。”
娑竭龙王拱手作别,穿过南天门直奔雨部。
雨部大殿前仙官穿梭如织,有传诏南瞻部洲者,有急报北俱芦洲者,更有往来风部、雷部协调之人。
待至雨神殿外,天兵横戟阻拦:“雨师神正议要事,闲人止步。”
娑竭龙王只得静候廊下。不知几时,殿门洞开,数位龙神鱼贯而出。
娑竭龙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位列五品之上的龙神,寻常仙官根本无缘踏足此地。
“咦?这不是娑竭龙王吗?”熟悉的声音传来,娑竭龙王抬头望去,四海龙王正朝他走来。
娑竭龙王连忙上前合十行礼,笑道:“四位兄长也在?”
东海龙王答道:“十日前,玉皇大天尊颁布‘三界雨泽定数’,我等奉诏前来雨部,共议三界雨事。”
“原来如此。”娑竭龙王又问:“如今可已议毕?”
“正是。”南海龙王扬了扬手中的金符雨诏,笑道:“我等正欲去天街小酌,贤弟可愿同往?”
娑竭龙王合十致歉:“承蒙道兄美意,但我此行有要务在身,不便同行。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好。”四海龙王不再多言,含笑辞别。
娑竭龙王随即行至雨神殿外,请值守童子代为通传。
片刻后,童子出殿拱手道:“尊者,神君请您入殿一叙。”
娑竭龙王欣然回礼:“多谢仙童。”
入殿后,只见雨师神君身着五彩上霄两仪仙袍,腰束赤绶白玉带,威仪赫赫,端坐殿上。
娑竭龙王快步上前,合十礼拜:“贫僧娑竭,拜见神君。”
雨师神君抬手虚扶:“道友无需多礼,请坐。”
娑竭龙王谢过,随童子落座于侧旁檀椅,另有童子奉上香茶。
雨师神君这才问道:“道友此来,所为何事?”
娑竭龙王放下茶盏,起身禀明金轮王祈雨之事。
雨师神君听罢,当即吩咐掌簿尚书:“取金轮国祈雨奏书来。”
“遵命。”掌簿尚书领命退下。
不多时,掌簿尚书携奏书返回,呈予雨师神君。
雨师神君略览奏书,又翻阅案上玉册,随后对娑竭龙王道:“道友,依天律所定,金轮国祈雨之请,雨部无法应允。”
娑竭龙王愕然:“这是何故?”
雨师神君解释道:“金轮王、天启王及毗严国众人失德悖礼,善恶颠倒,不孝不悌,无仁无义,罪孽深重。故雨部依大天尊新颁‘三界雨泽定数’,施以天罚,尼娑城方圆百里年内无雨,以示惩戒。”
娑竭龙王迟疑片刻,恳请道:“神君,金轮王在众王子中尚属良善,其子民亦多向善,能否网开一面,为尼娑城南略降甘霖?”
雨师神君断然摇头:“天律昭昭,不可徇私。既为天罚,自当公正无私,岂能偏袒?”
娑竭龙王欲言又止,雨师神君摆手道:道友,私交归私交,公事不可徇私,此事不必再提。
娑竭龙王深知其性情,只得合十叹道:既如此,贫僧告退。
雨师神君含笑示意童子相送。待娑竭龙王离去后,童子躬身将其送出雨部地界。
娑竭龙王归来禀明原委,帝释天沉吟道:天规难违。稍顿又道:不过受罚的是整个尼娑城,且看天启王与金轮王如何应对。
鬼子母神提议:何不暗中相助金轮王?见众人疑惑,她续道:可从别处调水救济。
密迹金刚率先附和:此法可行,当助金轮王国缓解旱情。众天人纷纷赞同,目光投向帝释天。
帝释天抚须思索片刻,问道:以何物盛水?
密迹金刚取出青阳葫芦:此宝可纳一河之水。
帝释天颔首:那便有劳尊者。密迹金刚领命而去。
至善元江畔,密迹金刚祭起葫芦,江水顿时化作水柱涌入其中。眼见水位骤降三成,他立即停手——若抽干整条江河,必酿大祸。
江水异动惊动了善元江龙王敖遵。他循迹赶来,厉声喝止正欲离去的密迹金刚:来者何人?
待看清对方形貌,敖遵惊觉其佛门身份。密迹金刚合十行礼:贫僧密迹金刚,见过神君。
敖遵神色凝重,问道:尊者可知善元江水骤减是何缘故?
密迹金刚合十答道:尼娑城久旱无雨,贫僧特来取水解困。
敖遵眉头紧蹙:雨部早有明令,此乃天罚,尊者此举不妥。
密迹金刚道:苍生受苦,贫僧岂能坐视?若有罪责,贫僧愿担。
敖遵取出文书:请尊者签押。
密迹金刚腾空而起:待救民后再来画押。
敖遵追赶不及,只得返回水府。
龟丞相迎上前:龙王可查明缘由?
敖遵叹道:密迹金刚取水救旱。
龟丞相大惊:江水自有定数,若下游因此受灾,罪责恐落龙王身上。
敖遵猛然起身:此事不可代过。
他快步来到大司命殿,焚香上奏。
虎先锋接令赶到广芦山,见庄颜正与山神巡视。
庄颜递过奏本:此事交由你处置。
虎先锋阅毕问道:密迹金刚可犯天规?
庄颜笑道:天罚岂容取巧?
虎先锋会意,化作农夫模样来到尼娑城南郊。
百姓们正聚集护城河边,等候引取佛门降下的甘霖。
1274年
虎先锋拨开人群,站在干涸的护城河边张望。忽然天际佛光普照,密迹金刚踏光而至。
两岸百姓纷纷跪拜,金轮王与群臣将士亦俯首行礼,唯有虎先锋昂然挺立。他紧盯密迹金刚手中的青阳葫芦,猛然跃起,瞬息间逼至对方面前。
密迹金刚慌忙收宝,却被虎先锋一脚踹中面门,倒飞数百丈。虎先锋趁机夺葫,奈何对方紧抱不放。他当即施展惊神咆,身后虎相怒啸震魂,密迹金刚佛光溃散,直坠而下。
正当虎先锋抓住葫芦时,忽觉陷入温软怀抱。抬头见鬼子母神慈爱微笑,柔声轻哄:孩儿莫怕。虎先锋顿觉神思涣散,如婴孩般瘫软在她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