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斤足下生风,化作残影掠向后院。李真刚要动作却僵在原地,失声惊呼:她竟能御空而行?
摔得七荤八素的护卫爬起来啐道:妖怪会飞有何稀奇?
那婆婆是妖?李真瞠目结舌间,两名护卫已疾奔后院接应秦玥。
穿过前厅的月亮门,但见秦玥赤身奔出,浑身浴血捧着幽蓝内丹。护卫迅速为他披上衣衫,三人仓皇向外逃窜。
孽障!屋内炸响怒喝,仙光化绳网直扑三人。秦玥厉喝:祭法器!护卫甩出梵文木牌,金光结界轰然展开,将追袭的妖术尽数拦下。
李真闻声赶来,正撞见血人般的秦玥冲出大门。拦住他!六斤在结界后急呼。李真不假思索扑上,却被两名护卫旋身踹倒。他忍痛勾腿绊人,寒芒闪过,钢刀已深深嵌进脚踝。
秦玥在府门外嘶喊。护卫弃刀狂奔,马蹄声渐远。李真拖着插刀的伤腿挪到后院时,唯见焦黑木牌与洞开的房门。
屋内血泊漫延,床榻上慧怜如破碎的白瓷,皎洁身躯浸在猩红之中。
慧怜腹部那道触目惊心的刀伤仍在汩汩冒血,脏器散落在外,仿佛被人粗暴地剖开腹腔搜寻过什么。
六斤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外露的肠子归位,指尖流转着治愈的灵光。
李真胃部一阵翻涌,扶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
姐姐...好疼...慧怜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床榻传来。
六斤抹去眼角泪光,手中灵力未停: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他趁我们...行房时...剖开我的肚子...慧怜断断续续地说,取走了...内丹...
横竖都要死的。六斤强笑着安慰,要那内丹作甚?
慧怜突然剧烈咳嗽,暗红血液从嘴角溢出:我本该...体面地走...偏要自取其辱...
胡说!六斤急声打断,生死有命,哪分贵贱?我这就带你去见师叔,她定能救你!
见伤口已初步愈合,六斤立即横抱起慧怜冲出房门。
院中景象令她脚步一顿——李真瘫坐在地,右腿插着柄 ,周围积着大片血泊。
六斤急掐法诀,一道清气拂过,那刀刃地自行弹出。在李真的痛呼声中,她抛去个青玉葫芦:服下可愈伤。
话音未落,已驾云腾空而去。
李真手忙脚乱接住葫芦,冲着渐远的云影大喊:该服几粒?
回应他的只有山风。揭开葫芦塞,六颗莹润丹丸滚入掌心。他盯着血肉模糊的伤腿,心一横全数吞下。
丹药入喉即化,狂暴药力如决堤洪水在体内奔涌。凡人之躯哪堪承受,皮肤瞬间绷如鼓面。
右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却在骨骼将合未合之际,成为药力唯一的宣泄口。澎湃灵力如岩浆喷发,灼得他惨叫连连。
这滋味堪比憋胀到极致的溺痛,偏又不得畅快释放。肆虐的灵力甚至将腿骨冲得扭曲变形,疼得他哭爹喊娘。
待风暴平息时,李真瘫在血泊里大口喘息。周身暖流涌动,仿佛获得了数百载寿元。唯有那条弯曲的右腿,无声诉说着方才的劫难。
李真闭目喘息片刻,随即掀起衣袍查看右腿伤势。这一瞧令他大惊失色——刀伤虽已愈合,整条右腿却弯如弓弦。
怎会如此?!他踉跄起身,发觉行走虽无痛感,却成了跛足之人。
我的腿又瘸了!悲呼脱口而出,忽觉蹊跷:为何要说字?
顾不得细想,他匆忙跛行出门:趁天未黑,速寻城中正骨大夫诊治。行至府门,瞥见门闩铁棍,当即抄作拐杖。
铁杖点地间,他的身影沿官道疾行远去。身后华宅忽腾白雾,转瞬消散无踪。
灵台观内,六斤抱着血染衣衫的慧怜冲进后院。师叔救命!她急唤九灵真人。
真人见状色变,命其将人平放。诊视片刻摇头叹道:内丹被夺,脏腑俱损,大限已至。
慧怜神志涣散,狐耳尾毛渐现。真人叹息:此乃劫数。若安分守己,尚可苟活月余,如今只剩一炷香光景。
话音未落,慧怜突然睁眼凝视六斤:谢...谢六斤姐...气若游丝说罢,瞳孔骤散,顷刻化作染血白狐,蜷缩毙命。
慧怜!六斤恸哭不已。直至香尽,真人才劝道:让她入土为安吧。
山崖畔,庄颜遥望两名鬼差押解狐魂离观。鬼差初不在意,察觉他能见阴物后厉声呵斥:老道休要多管闲事!
庄颜笑而不语,弹指射出金芒符令。二差惊诧对视,终将符箓接下。
他仔细端详手中的符令,脸色骤变,双手颤抖着递给身旁的鬼差:“这……这是灵台真君的符令!”
“什么?就是那位玉帝钦封的灵台显妙玉极真君,齐天大圣的叔叔?”另一名鬼差接过符令,同样震惊不已。
“正是他。”左侧的鬼差沉声确认,随后恭敬地将符令收好。
两名鬼差慌忙上前,赔笑行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真君威严,还望恕罪。”
常言道 好见,小鬼难缠,这些鬼差虽是天庭仙官,品级不高,却仗着天庭威势,寻常人不敢轻易得罪。
庄颜摆了摆手,淡淡道:“将此符令交给秦广王,让他暂缓这小狐狸的转世,她在人间尚有因果未了。”
鬼差连忙应声,又问:“真君,是否要将她的魂魄留在您这儿?”
庄颜摇头:“不必,带她回地府安置,待人间因果了结,再按阴司规矩安排轮回。”
“谨遵真君法旨。”两名鬼差拱手领命,随即带着慧怜的魂魄踏上黄泉路,前往阴曹地府。
待鬼差离去,六斤已将慧怜安葬,立碑祭奠后,径直飞身下山。
九灵真人追出观外,不见六斤踪影,急忙询问庄颜:“真君,可曾见到六斤去向?”
庄颜指向山下:“她已下山。”
九灵真人叹息:“唉,她执意要为那小狐狸 ,我拦不住。”
“无需阻拦,恩怨不消,日后恐成心魔,于修行不利。”庄颜淡然道。
九灵真人忧心忡忡:“我倒不怕她 ,只怕她吃亏。这丫头虽是地仙,却不擅斗法,仅凭师父所赐的一件仙宝,若遇上那些老狐狸,必定凶多吉少。”
庄颜笑而不语。见状,九灵真人拱手道:“真君,我实在放心不下,得随她同去,灵台观便托付给您了。”
庄颜笑道:“依我看,道友还是不去为妙。”
九灵真人无奈摇头:“这孩子心思单纯,我怎能坐视不理?真君见谅,九灵先行告退。”
庄颜微微颔首:“也罢,随你心意。”
九灵真人拱手一礼,化作一道仙光追下山去。
三日后,六斤与九灵抵达天尧城。六斤早已查明秦玥底细,进城后直奔太守府,却未寻到其人。从下人口中得知,秦玥正在香积寺清修。
二人转至香积寺,果然在寺内寻得秦玥。
六斤一见她悠然漫步,眼中怒火迸发,二话不说祭出杨眉老仙所赐的仙宝——戮力金环。
金环光华流转,衬着她雪白手腕,更显凌厉逼人。
六斤腕间的戮力金环微微闪烁,指尖轻点之际,香积寺内骤然卷起飓风。香炉倾覆,殿门洞开,青瓦如雨纷飞。
秦玥正踱步至寺院花园的小亭,狂风过处,四根亭柱应声折断。整座凉亭轰然砸落,眼看要将他压得粉碎。千钧一发之际,金光乍现,一方巨大袈裟凌空展开,稳稳托住下坠的亭顶。
面色惨白的秦玥仰头望去,只见缺明长老立于身后,袖袍轻挥间收回袈裟。公子速退。长老话音未落,秦玥已踉跄扑至其身旁。
此风蹊跷。秦玥抚胸喘息道。缺明长老捻须而笑:非是天风,乃人为也。
云层忽裂,九灵真人与六斤踏空而立。老和尚眼力不差。六斤绛纱飘拂,眸光如刃直指秦玥。少年乍见仙子真容,竟痴痴呢喃:竟有这般人物...
缺明长老合十作揖:二位仙驾为何为难凡俗?
问他!六斤玉指一点,秦玥愕然倒退。仙光流转间,她化作佝偻老妪:可识得老身?
长老救命!秦玥面如土色缩在僧袍后,她与那狐妖同谋!
缺明长老眉心骤蹙:仙家怎会...
那狐是我至交。六斤现回本相,声若寒冰,本欲了却尘缘再应天劫,却被这厮剖腹夺丹!
秦玥急扯长老衣袖:她胡言乱语!分明是妖狐惑我...
缺明长老暗叫苦也,虽属地仙却不愿平白树敌。然事已至此,只得沉声道:道友与妖物为伍,岂非自堕仙格?
两情相悦何来迷惑?六斤广袖怒扬,这禽兽偏要恩将仇报!
妖孽哪有不害人的?缺明长老拂尘横挡。秦玥连声附和:对对!她吸我元气...
胡说八道!六斤怒喝一声,手腕轻抖,戮力金环顿时金光大作。刹那间,香积寺内所有金属器物腾空而起,化作漫天金刀银剑、铜枪铁锤,如暴雨般朝秦玥倾泻而下。
唯有供奉的佛像周身笼罩佛光,未被金环之力撼动分毫。
这般惊天动地的声势惊动了全寺上下,连方丈无相长老也被惊动。面对呼啸而来的兵器洪流,缺明长老一个箭步挡在秦玥身前,袈裟迎风展开,化作遮天屏障将二人护住。
可布帛终究难敌锋刃,转眼间袈裟便被撕得粉碎。缺明长老当即结印诵咒,周身泛起金色佛光——正是佛门绝学罗汉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