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再度施礼,见案上摆着灵茶与山桃,拱手禀报:山君所需宝刀,约莫两三日后可至。
庄颜摆手笑道:“不必费心准备宝刀了,我已相中一把好刀。
孔雀明王挑眉问道:不知山君看上哪口宝刀?
天孽刀。庄颜答道。
孔雀明王神色微变:天孽刀?!她强自镇定,心中却掀起波澜——灵台山神怎会知晓此刀?
这天孽刀虽已现世千年,却始终封存在阿修罗部宝库。阿修罗部深居灵山胜境,鲜少与外界往来,除却灵山诸佛,外人罕有知晓此刀者。
庄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仙子识得此刀?
孔雀明王浅笑颔首:略知一二,昔年听佛门道友提及过。她话锋一转,只是此刀乃阿修罗部至宝,恐怕...
话音未落,庄颜与蓝采和相视而笑。孔雀明王不解:二位为何发笑?
蓝采和捋须道:金雀道友有所不知,天孽刀早已不在阿修罗部了。
这不可能!孔雀明王瞳孔骤缩,何人能从灵山盗走仙器?
确非外人所盗。蓝采和道,是阿修罗十五王子颉罕利亲手送出。
孔雀明王面色一凛:颉罕利?她暗自心惊——执掌宝库的王子若真做出此事...
蓝真人从何处得知?她追问道。
蓝采和娓娓道来:西海龙王九太子敖坤命丧大黑夜叉之手。龙王率兵讨伐反遭败绩,如今龙宫已落入大黑夜叉之手。那魔头仗着天孽刀凶威,竟自称大黑夜叉王。
西海龙王败走天庭,正请玉帝发兵剿魔。
孔雀明王蹙眉:这与颉罕利有何干系?
蓝采和意味深长地笑了:此事还牵扯到孔雀大明王菩萨。
见孔雀明王神色讶异,他继续道:听闻菩萨遣坐骑金孔雀王孔翎赴阿修罗部取刀,颉罕利因私借天孽刀予大黑夜叉,恐东窗事发,已携族人叛逃人间。
听完蓝采和所述,孔雀明王恍然大悟,胸中怒火翻腾而起,原是自家坐骑贪念作祟酿成大祸。
此时庄颜却讥讽道:堂堂西方佛母菩萨,竟连坐骑部众都约束不住,闹出这等祸事,这名号怕是浪得虚名。
孔雀明王闻言猛然抬头,锐利目光直刺庄颜。
何止如此。蓝采和接话道:她这名号本就是投机取巧得来,并非真修实证所得。
庄颜兴致盎然,愿闻其详。
蓝采和娓娓道来:这孔雀乃凤凰血脉,生性骄纵。当年如来游历,她竟将佛祖金身吞入腹中。佛祖破腹而出欲诛之,却被众菩萨劝阻——既恐触怒凤凰,又以佛祖出自其腹,当以母事之为由说情。佛祖只得封她为西方佛母菩萨。
庄颜大笑:这些菩萨当真荒谬,竟用此等歪理胁迫佛祖。若换作我,定将这孔雀烹煮烧烤,分与众人共享,看她还如何嚣张!
说着转向孔雀明王:金雀道友以为如何?咦?道友面色怎如此难看?
我...孔雀明王面如寒铁,齿间迸出一字便再难言语。
她霍然起身施礼:山君见谅,小仙昨日练功岔了气,需先行告退。
庄颜正色道:修行出岔非同小可,道友速回调养为要。
孔雀明王化作仙光遁去后,蓝采和若有所思:这位道友气度不凡。
庄颜笑道:确实风华绝代。
蓝采和沉吟:更奇的是,她身上有股熟悉气息。
庄颜转开话题:西海降魔之事,还望蓝真人代为周旋。
蓝采和收回思绪笑道:山君放心,包在我身上。
——·——
孔雀明王返回道场,强压怒火正欲查问孔翎,忽心生感应,立即入定观想。
眼前佛光涌现,显出准提菩萨法相:道友速归灵山,阿修罗部生变,大势至菩萨已赴天庭处置。
明王问道:可惊动诸佛世尊?
准提答道:大势至菩萨既已出面,便是诸佛态度。
孔雀明王稍安,又道:眼下尚有要事,暂难返山。
准提诧异:有何阻碍?
孔雀明王神色略显尴尬,稍作迟疑后,将卖身契一事告知了准提菩萨。
准提菩萨闻言不禁开怀大笑,孔雀明王轻声道:请尊者莫要取笑。
道友起了凡念。准提菩萨含笑道。
所谓凡念,并非单指儿女私情,而是指超脱尘世的神佛生出了俗世之人的妄念,七情六欲皆为凡心。
我起了凡念?孔雀明王闻言顿时愣住。
准提菩萨微微颔首:灵台山神本无异常,你却执意探查其底细,这便是生了执念。此次阿修罗部之事,皆因你早已心生凡念,故而未能预知天机。
孔雀明王忽觉背脊发凉,冷汗涔涔而下,恍然醒悟:若非灵台山神索刀,孔翎又怎会因我法旨起贪念?更不会发现天孽刀已被颉罕利赠予大黑夜叉。
若无庄颜索刀一事,大黑夜叉虽仍会进犯西海,却不会暴露天孽刀之事。届时无论灵山还是天庭,都不会在意此事,自有天兵前去平定。
但若那时天庭剿灭大黑夜叉,查出天孽刀来历,她便会陷入被动,甚至可能引发法劫。如今事发虽早,却给了灵山应对之机,只要妥善处置,最终影响反而有限。
准提菩萨继续道:贫僧有个猜想。
愿闻其详。孔雀明王拭去额间冷汗。
我疑那灵台山神已识破你真身,否则区区散修,何至于如此为难于你?
这...孔雀明王迟疑道,他怎会识破我身份?即便知晓,又岂敢如此放肆?
准提菩萨摇头苦笑:你以为他知晓你身份后就会收敛吗?迦楼罗之事,他可曾给过虚空藏面子?就连贫僧...也曾被他当面调侃。
孔雀明王忆起八仙阁中情形,心中怒火尽消,反倒生出几分明悟。片刻后,她如醍醐灌顶,合十行礼:多谢尊者点化,险些为凡念所困,堕入劫难。
准提菩萨笑道:道友还是速回灵山处置阿修罗部之事吧。
此刻孔雀明王已明心见性,祛除凡念,恢复庄严法相,心若止水。
待我向灵台山神辞行后,即刻返回灵山。孔雀明王应道。
准提菩萨点头,随即散去法相。
孔雀明王离开精舍,再赴丹赤岭八仙阁面见庄颜。
庄颜见她去而复返,笑问:金雀道友,可好些了?
孔雀明王径直落座,朝庄颜淡然一笑,手结法印,周身泛起清圣仙光。
仙光闪动间,“金雀仙子”的生命迅速流逝,原本娇艳的容颜转眼苍白如纸。
当最后一丝生机消散,笼罩仙子周身的仙辉也随之褪去。她低垂着头 原地,已然香消玉殒。
庄颜对此毫不意外,从容起身之际,八仙阁顶忽现璀璨佛光。那金光倾泻而下,显出一位身着白缯轻衣,头戴五彩宝冠,周身璎珞环佩叮咚,脑后佛轮庄严的菩萨。
庄颜瞥了眼金雀仙子的遗蜕,向菩萨拱手笑道:菩萨总算愿现真容了。
孔雀明王淡淡道:你早识破本座身份。
菩萨化身潜入灵台,不知有何贵干?
不过想会会传闻中的灵台山神。孔雀明王眸光流转,果然名不虚传,设局不着痕迹,连本座都中了招。
庄颜抚掌轻笑:菩萨是指那份法印玉简?既已立约,还望菩萨守信。
不妨取出玉简一观。
庄颜刚取出玉简,那简册便与金雀仙子尸身同时化作青烟消散。
哈哈!孔雀明王朗笑,本座自斩法身,法印自然随之湮灭。
菩萨神通,令人叹服。
区区伎俩,岂能困住本座?孔雀明王傲然道,宝刀恕难奉还,今日戏弄之过暂且揭过。本座这便回灵山,告辞。
见菩萨欲走,庄颜忽然扬声道:若有怨怼,冲我来便是,莫牵连无辜的蓝采和真人。
孔雀明王回首长笑:本座岂会与小辈计较?不过既结此因,他日自有果报。今 等戏我,来日莫怪我还施彼身!
云袖轻拂间,佛光乍现即隐,菩萨身影已杳然无踪。
庄颜摩挲下巴望着远去佛光:吃了亏还这般张扬,改日定要再算计她一回。
※※※
天河水府内星辰流转,日月交辉,穹顶群星璀璨,四壁天河壮阔,不愧天界胜境。
朱烈身着金乌神袍,骑着乌锦天马,正率众巡视天河。忽闻仙音传来:天蓬元帅留步。
勒马回望,见是蓝采和,朱烈连忙下马见礼:真人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蓝采和看了眼随行仙官,含笑拱手:借一步说话。
朱烈微微一笑,说道:何必多此一举。话音未落,他随手轻扬。
水府众仙官见状,立即俯身行礼:属下告退。转瞬间化作流光,远遁百里。
朱烈转向蓝采和:道长有话不妨直言。
蓝采和从袖中取出一卷玉帛:天蓬元帅可认得此物?
朱烈初时面露困惑,忽而神色大变,快步上前抓住玉帛:此物怎会在道长手中?
蓝采和含笑答道:八仙之中,唯有仙姑与太阴星君交情匪浅。
朱烈闻言恍然,脸上浮现尴尬之色,支吾道:这...这是我写给霓裳仙子的情书...
蓝采和摇头笑道:元帅此言差矣,这分明是你的罪证。
罪证?朱烈不解:区区书信,何罪之有?
蓝采和正色道:元帅久居御前,难道不知霓裳仙子身份?
她不是嫦娥仙侍么?朱烈反问。
确是仙侍不假,蓝采和解释道,但更是天庭七品仙官,且是太微玉清宫候补侍从。换言之,将来要侍奉玉皇大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