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少渊的引领下,秦夜鸩和秦楠擎穿过熙攘的谷口,向着峡谷深处那座最为巍峨、仿佛一柄倒插巨刃的建筑——砺刃堂走去。
沿途遇到的族人,无论长辈还是小辈,大多都会停下脚步,神色各异地看向秦夜鸩,但无人上前阻拦或质问。
砺刃堂内,气氛庄重肃穆。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他身形并不佝偻,反而坐得笔直,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宝刀,目光开阖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正是飞刃秦家现任家主,秦夜鸩的大爷爷——秦雄辉。
在下首两侧,还坐着几位家族长老,包括面色严肃的大长老秦雍(秦少渊之父)。
“孙儿夜鸩(楠擎),拜见家主,各位长老。”秦夜鸩与秦楠擎上前,依礼躬身拜见。
秦雄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秦夜鸩身上,仔细打量了他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回来了就好。身子骨看来更结实了,修为也精进了不少。看来在外历练,并未懈怠。”
“劳家主挂心。”秦夜鸩垂眸应答。
“此次召你们回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也已清楚。”
秦雄辉直奔主题,“万族大会明日于涂山皇城开启,此次大会非同小可,关乎我飞刃秦家在南岳乃至五岳的声誉与地位。所有秦家子弟,皆需全力以赴。”
“孙儿明白。”秦夜鸩和秦楠擎齐声道。
秦雄辉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聚焦在秦夜鸩身上:“夜鸩,你是我秦家嫡系,年轻一辈中以你修为最高,实力最强。此次大会,家族需要你……”
“家主。”秦夜鸩忽然出声,打断了秦雄辉的话。堂内几位长老的眉头顿时微蹙,似乎觉得他有些无礼。
秦夜鸩却仿若未见,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看向秦雄辉,沉声道:“孙儿有一事相求。”
“讲。”
“孙儿恳请家主,在此次万族大会上,无论如何,不要公开使用我的名字——秦夜鸩。”他的声音清晰地在砺刃堂中回荡。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连秦楠擎都惊讶地看向他。
秦雄辉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哦?这是为何?扬名立万,壮我秦家声威,岂非好事?”
秦夜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缘由,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原因有二。其一,孙儿在外,身份复杂。长安宗弟子、血修者、乃至……民间所谓的‘血仙皿’,任何一个身份单独拿出都足以引来无数目光与非议。
若这些身份尽数叠加于‘秦夜鸩’一人之名上,恐被有心之人利用,大作文章。届时,非但不能为家族扬威,反而可能招致难以预料的祸端,将家族置于风口浪尖。”
他顿了顿,继续道,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其二……家父家母……当年之事,仙道正统至今仍认定其为‘邪道’。
此事如同烙印,一旦‘秦夜鸩’之名过于醒目,难免会有人旧事重提,甚至借此攻讦我飞刃秦家血脉不正,与邪道有染。孙儿不愿因一己之名,累及整个家族清誉,使家族在南岳本就微妙的处境更加艰难。”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思虑深远,完全是从家族利益出发。堂内几位长老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甚至流露出几分赞许和复杂的神色。
他们何尝不知这些隐患,只是由秦夜鸩自己如此冷静地说出,更显其心性沉毅与对家族的责任感(尽管他平时并不亲近家族)。
秦雄辉凝视着秦夜鸩,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良久,他缓缓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与欣慰交织的情绪。
“唉……难为你这孩子,思虑如此周全。”秦雄辉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你说得不错,是老夫有些心急了。树大招风,你现在……确实不宜过于暴露。你的顾虑,很有道理。”
他沉吟片刻,决断道:“好!此事依你。大会期间,家族不会主动宣扬你的名讳。你可另用代号或化名行事。但,”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你终究是秦家儿郎!该出手时,绝不可堕了我飞刃秦家的锋芒!”
“孙儿明白!”秦夜鸩郑重应下,“该出力时,孙儿绝不退缩半分!”
“好!去吧,先去安顿休息。少渊,你安排一下。”秦雄辉挥了挥手。
“是,家主。”秦少渊躬身领命。
秦夜鸩再次行礼,随后与秦楠擎一同退出了砺刃堂。走出那沉重的大殿,他微微松了口气。
隐藏名讳,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万族大会,才是真正的考验。而家族的复杂反应,也让他意识到,此次归来,绝不会风平浪静。
砺刃堂外的家族后院,气氛比堂内轻松许多。古木参天,兵器架点缀其间,一些年轻族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或切磋技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气和金属气息。
秦夜鸩虽不常归家,但其名与事迹在族中早已传开,尤其是年轻一代对他充满了复杂的好奇。
几位年纪稍长的族兄族姐围着他,询问着外界见闻和修炼心得,秦楠擎在一旁不时补充。秦夜鸩言简意赅,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显露出不凡的见识,引得众人时而惊叹,时而沉思。
稍远些的地方,一些年纪更小的族弟族妹们则没那么多拘束,有的在追逐打闹,有的则竖起耳朵偷听兄长们的谈话,眼中满是崇拜。
就在这时,秦夜鸩眼角的余光再次捕捉到了那个在圆月洞门处探头探脑的小身影——那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这一次,当男孩发现秦夜鸩的目光似乎再次落在他身上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缩回头,脚步声窸窣,迅速跑开了。
秦夜鸩心中那丝异样感更浓。
他停下与一位族姐关于气血修炼的讨论,转向身边一位看起来颇为机灵、名叫秦枫的族弟(约莫十六七岁),朝着圆月洞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低声问道:“方才那个孩子,探头探脑又跑开的,是谁家的?似乎面生得很。”
秦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恍然道:“夜鸩哥你说他啊?他叫秦晓晓,确实不是我们常驻谷里的孩子,是前几天才跟着他姐姐过来的。”
“哦?不是飞刃秦家的人?”秦夜鸩故作不经意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