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飞舟带来的恐慌尚未平息,青风宗遭遇“血魔暝”袭击的狼藉就在眼前,但这场盛大的仙道论法大会,竟真的如期拉开了帷幕。
青风宗高层显然将此视为展示宗门底蕴与定力的机会,强压下恐慌,迅速清理了迎客坪附近的废墟,张灯结彩,力图营造出仙家盛会的氛围。
只是空气里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残留的焦糊味,以及各派修士脸上挥之不去的凝重,无不昭示着暗流汹涌。
长安宗一行人被安排在一处清雅的客院。稍作安顿,慕容诺婧便拉着秦夜鸩出门,想要熟悉一下环境,也借机驱散心头因“血魔暝”和“血仙皿”带来的阴霾。
她天性热情活泼,方才的惊吓在秦夜鸩沉稳的安抚和熟悉的宗门环境中已消散大半,此刻又恢复了那副明艳动人的模样,好奇地打量着青风宗精心布置的景致。
然而,这份明媚很快就被阴云笼罩。
“哟,这不是长安宗的慕容仙子吗?二年不见,风姿更胜往昔啊!”一个轻佻油滑的声音从回廊拐角处传来。
只见数名青风宗弟子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袍、手持折扇的青年男子踱步而来。
为首者,正是青风宗大长老的亲传弟子——鲁玄风。他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慕容诺婧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流连,嘴角挂着令人作呕的笑意,眼底深处是赤裸裸的占有欲和一丝报复的快感。
慕容诺婧眉头瞬间蹙起,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鲁玄风,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巴!这里是青风宗,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撒野?仙子这话可就冤枉在下了。”鲁玄风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故作姿态地摇头,“久别重逢,在下不过是表达一下仰慕之情。怎么,长安宗的仙子都这般不近人情?”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哄笑。
秦夜鸩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结冰。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踏出半步,正好将慕容诺婧完全挡在自己身后,隔绝了鲁玄风那令人作呕的视线。
他身形挺拔如松,虽只穿着长安宗普通弟子的服饰,但那股沉稳如山、隐含锋锐的气势,让鲁玄风身后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鲁师兄,”秦夜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请自重。”
鲁玄风的目光这才落到秦夜鸩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屑:“你?呵,我想起来了,慕容仙子的宝贝徒弟,那个……水灵根天赋绝佳的小子?叫什么来着?秦……夜鸩?”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充满了嘲弄,“怎么,上次论道大会没见着你,是躲在师父裙底下不敢出来见人吗?这次倒是长胆子了,敢替你师父出头?”
“水灵根?”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立刻夸张地接口,“啧啧啧,听说水灵根的男修都……”
他故意没说完,只是发出猥琐的笑声,眼神在秦夜鸩和慕容诺婧之间暧昧地扫来扫去。
秦夜鸩的指关节微微发白,但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怒容,只有眼底深处那抹冰冷愈发幽邃。
慕容诺婧气得俏脸通红,刚要呵斥,却被秦夜鸩轻轻按住了手臂。
“鲁师兄,”秦夜鸩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温和,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言语轻薄,徒惹人笑。若对我师父有所不敬,心中不服,不妨换个方式‘论道’。听闻青风宗论法台已开,不如你我上去,手底下见真章?既分高下,也……”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刺向鲁玄风,“……也解恩怨。”
此言一出,不仅鲁玄风等人愣住了,连慕容诺婧也惊讶地看向秦夜鸩。
她知道徒弟实力不弱,但鲁玄风毕竟是青风宗大长老亲传,修为已达元婴后期,成名已久,且手段阴狠。
秦夜鸩虽然天赋绝佳,但毕竟年轻,而且……他惯用的强大法宝似乎都不在身边?
鲁玄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被轻视的暴怒和一丝阴险的喜色。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再次折辱慕容诺婧,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自己送上门来?正好拿他开刀,让慕容诺婧颜面扫地!
“哈哈哈哈哈!”鲁玄风仰头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好!有胆色!虽然你这水灵根的‘软绵绵’功夫未必够看,但这份‘孝心’值得鼓励!就依你所言,论法台上见!输了可别哭鼻子,再躲回你师父怀里!”他身后的跟班们又是一阵哄笑。
“时间?”秦夜鸩无视了对方的污言秽语,只问关键。
“一个时辰后,丙字论法台!”鲁玄风折扇一指,倨傲道,“别吓得不敢来!”
“一言为定。”秦夜鸩淡淡应下,随即不再看对方一眼,侧身对慕容诺婧温声道:“师父,我们走吧,这里空气污浊。”
慕容诺婧看着秦夜鸩平静的侧脸,心中担忧更甚,但徒弟那沉稳笃定的眼神让她莫名安心。她狠狠瞪了鲁玄风一眼,跟着秦夜鸩转身离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鲁玄风脸上的轻佻渐渐化为阴鸷,低声对身边一个心腹道:“去,查查这小子什么底细,上次大会他没来,这次敢如此嚣张,定有古怪。
还有,告诉师父,就说长安宗的秦夜鸩不自量力挑战于我,正好借机敲打敲打长安宗,顺便……让那慕容诺婧彻底丢尽脸面!”
“是,师兄!”
客院静室。
“夜鸩!”慕容诺婧关上房门,立刻抓住秦夜鸩的手臂,脸上满是急切,“你太冲动了!鲁玄风那混蛋修为比你高,手段又阴险,上次……”
她想起上次的屈辱,眼圈微红,“而且你就凭‘流渊’……”她看向秦夜鸩腰间那柄看起来朴实无华、仅泛着淡淡水蓝色光晕的长剑,眼中忧虑更甚。
秦夜鸩看着师父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反手轻轻握住慕容诺婧微凉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师父,别担心。流渊……足够了。”
他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流渊剑古朴的剑柄。
这柄在长安宗内被视为他日常训练的水系佩剑,此刻在他掌中,剑鞘深处仿佛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带着渴望的低沉嗡鸣。
那是被他以自身精血日夜浸染、早已脱胎换骨的剑灵在回应主人的心意。在旁人眼中,它依旧是水波流转,温润如玉。
但秦夜鸩知道,只需一念催动,那潜藏的滔天血煞便会撕裂伪装,化为吞噬生命的凶器。不过,对付鲁玄风……还远不到需要暴露这张底牌的时候。
“可是……”慕容诺婧还想说什么。
“师父,”秦夜鸩打断她,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上次我没能在您身边,让您受辱,是徒儿毕生之憾。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您分毫,辱您一言。论法台上,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他的命,不配脏了论法台,也不该由‘秦夜鸩’来取。”
慕容诺婧看着徒弟眼中那份深沉如海、却为她燃烧着火焰的决心,心头一颤,莫名的情绪翻涌上来,脸颊微微发烫。
她似乎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深想,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好!师父信你!狠狠地教训那个混蛋!不过……千万小心!”
“嗯。”秦夜鸩松开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师父肌肤的细腻触感。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青风宗后山那片被暮色笼罩、名为“流风涧”的深邃山谷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弧度。
(本体秦夜鸩意识):“饵已抛出,舞台已就位。鲁玄风……好好享受你在论法台上的‘风光’时刻吧。你的血,我预订了,但取你命的……会是‘血魔暝’的阴影。”
(分身血魔暝意识,正潜藏于流风涧深处一片扭曲的阴影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收到。舞台灯光已聚焦于‘秦夜鸩’。阴影……随时待命。只待猎物离开聚光灯下……便是盛宴开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