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强的修为!这绝不是普通皇室子弟能拥有的力量！那份对灵力精妙绝伦的控制力，那份深不可测的底蕴……这位七殿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文弱孤寂！
而就在她震惊于赵泽季实力的瞬间，赵泽季的目光，也再次落在了她身上。他看到了她因自己出手而瞬间停滞的动作，看到了她头盔阴影下那双骤然紧缩、流露出震惊的眼眸。
那份震惊……是如此的真实，不似作伪。
真的……只是错觉吗？赵泽季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因她那瞬间流露的、与身份不符的震惊和战斗素养，变得更加浓重。这士兵……太不寻常了。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猛烈，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血腥，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模糊的屏障。
西凉茜迅速低下头，避开了那探究的目光，紧握长矛，重新摆出戒备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尽职的保护。
赵泽季也缓缓收回了目光，恢复了那深海般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和某种被强行压下的、翻腾的情绪，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混乱的战场上，荒兽的嘶吼、士兵的呐喊、兵刃的交击声震耳欲聋。然而，在这小小的车驾一隅，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一个带着满心疑窦审视着“陌生”的护卫，一个带着满心惊涛认定着“陌生”的皇子，在弥漫着血腥与寒意的北境荒原上，完成了一次带着巨大认知错位的、无声的交锋。
在混乱战场的边缘，伪装成普通士兵的秦夜鸩（血仙皿），无声地舔了舔溅到嘴角的一滴兽血，冰冷的头盔下，那抹掌控一切的、玩味而残酷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清晰地“看”到了赵泽季眼中的震动与困惑，也“看”到了西凉茜眼中的震惊与随之而来的、更加坚定的否认。
棋子，果然碰撞出了他期待的火花。好戏，才刚开了个头。
风雪更急，将地上那头蛮熊流出的、尚且温热的鲜血，迅速冻结成了一片片刺目的、如同红珊瑚般的冰晶。
震天的厮杀声终于平息，只余下寒风裹挟着血腥与焦糊味在荒原上呜咽。残阳如血，将冻结的猩红冰晶映照得更加刺目。
帝国军团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总算稳住了阵脚，击退了石爪蛮熊群的冲击。士兵们沉默地清理着战场，包扎伤口，收敛袍泽的遗骸，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压抑。
赵泽季下令就地扎营。很快，一座座简易的营帐如同灰色的蘑菇，在冻土荒原上迅速蔓延开来。
篝火星星点点地燃起，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映照着士兵们沉默或痛苦的脸庞。精锐护卫们环绕在七皇子那辆虽经战斗却依旧华贵显眼的车驾周围，警惕地巡视着，比白昼更加森严。
秦夜鸩（血仙皿）随意地坐在一堆篝火旁，火光在他冰冷的头盔上跳跃，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他漫不经心地用树枝拨弄着火堆，仿佛白日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与他毫无关系。周围士兵的低语、呻吟、甚至压抑的哭泣声，都被他自动过滤。
就在这时，他怀中贴身放置的一面小巧的铜镜，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温热震动。
秦夜鸩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起身，对旁边几个疲惫的士兵含糊道：“去放个水。”便朝着营地边缘一处稀疏、被阴影笼罩的树林走去。
确认四下无人，只有风掠过枯枝的呜咽，他才从怀中取出那面古朴的铜镜。镜面并非映照他的面容，而是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一个身着艳丽红裙、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明显焦急神色的少女影像浮现出来——正是涂山国的红线仙实习生，红芸芸。
“秦大人！”红芸芸的声音透过铜镜传来，带着哭腔和显而易见的慌乱，“大事不好了！姻缘司那边……那边传来最后通牒了！”
秦夜鸩眉头都没抬一下，声音透过面甲，显得低沉而漠然：“说。”
“总督大人说，任务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天了！三天！”红芸芸急得直跺脚，影像都晃动起来，
“如果三天之内，赵泽季殿下和那位西凉茜姑娘还不能相认团聚，司里就要判定任务失败，强行收回牵系在他们命魂上的那缕‘相思引’了！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我也会被罚去扫三百年狐仙祠的台阶的！秦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呀！”
红芸芸并不认识西凉茜，她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重要客户”七皇子赵泽季有一段尘封的姻缘需要续上，而那位命定的女子就在军中，但身份隐秘。她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受她委托、且看起来手段通天的“秦大人”身上。
秦夜鸩静静听着，头盔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在欣赏红芸芸的焦急。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紧迫：“三天？呵，姻缘司的老家伙们，还是这么没耐心。”
“秦大人！这都火烧眉毛了！”红芸芸快急哭了，“您之前不是说在等时机吗？时机……时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啊？再等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您看到他们今天……有进展吗？”
“进展？”秦夜鸩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铜镜边框，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当然有。种子已经种下，冰层出现了裂痕。今日战场上，那位七殿下看她的眼神，可不仅仅是看一个尽职的士兵。”
他回想起赵泽季眼中那深海下的剧烈震动和探究，以及西凉茜那瞬间的震惊与随之而来的、更加坚固的否认壁垒。“至于她……”他轻笑一声，带着玩味，“她筑起的墙越高，推倒时的声响才越动听。三天？足够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让红芸芸的焦虑莫名地平复了一些，但担忧依旧：“那……那您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你？”秦夜鸩瞥了一眼镜中少女，“守好你的铜镜，随时待命。剩下的，本座自有安排。记住，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越是珍贵的‘重逢’，越需要恰到好处的……‘催化’。”他刻意在“催化”二字上加重了音。
不等红芸芸再问，铜镜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影像消失，重新变成冰冷的镜面。秦夜鸩将其收回怀中，望向远处皇子车驾旁那顶最为宽大、灯火通明的营帐，眼神幽深如夜。
赵泽季的帅帐内，炭火盆散发着融融暖意，驱散了帐外的严寒。他褪去了狐裘，只着深青常服，坐在案几后。面前摊开着一卷北境边防图，但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图上，而是有些失焦地望着跳跃的烛火。
白天的画面，尤其是那个士兵的身影，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
那精准、狠戾、带着北境特有风格的致命一击……那种在生死边缘展现出的、刻入骨髓般的战斗本能……还有，那双眼睛。在尘土与血污之下，那双沉静、锐利，却在看到他出手时骤然紧缩、流露出纯粹震惊的眼睛。
“茜儿……”一个尘封了十一年、几乎要被他遗忘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毫无征兆地浮上心头，带着北岳圣地的风雪气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泛起细密而绵长的钝痛。
荒谬！他猛地闭上眼，将这个念头狠狠压下去。那个在北岳雪原上，会拉着他的手在冰湖上奔跑，会用冻红的小手笨拙地给他堆雪人，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一样的少女……她早已随着她家族的变故，永远地埋葬在了那片冰天雪地之中。这是他亲眼……不，是他后来确认的事实。
一个普通的北境少女，怎么可能在十一年后，摇身一变，拥有如此强悍的战力，出现在帝国最精锐的北征军团里？而且，她看他的眼神，只有陌生、职责和震惊，没有一丝一毫的旧识痕迹。
可是……那熟悉感，为何如此顽固？如同附骨之蛆。
“来人。”赵泽季睁开眼，深海般的眸子里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暗流汹涌。